一刻、两刻、三刻。
向小禾数着时间,丝毫不敢懈怠。
自深夜的寂静中,她听到了越发沉重的呼吸声。
这是……
她松了悬刀,将弩弓收入袖中,翻身下了床,点起了灯,才看见了那书生垂下一手,两颊发红,已经发了烧。
她的怀疑都是站不住脚的,若书生只是个书生,此刻的发热,就是一关。
向小禾伸手探了他的温度,竟烫得厉害,需用药退烧不可了,她些许后悔怕今夜之事泄露,让孙大娘回了家,如今这里仅剩她一人,又熬药又擦身,没那么容易。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
向小禾唤了几声“书生”,那人昏迷着,已失了意识,向小禾连忙去药房取药,往灶房搬了炉子、打了水进来。
她先将药煎了,看火的同时,又解开书生的衣带,用浸湿的热帕子,擦拭着他腋下、脖颈、手腕这几处地方,一次又一次,若是帕子变得温了,就去打新的热水,直至将那皮肤擦得泛红,擦身才勉强停下。
那煎药的火也需要时时顾着,向小禾一人当两人用,也是习惯了,待药好了之后,她将汤药吹得温热,再扶起书生,小心地喂入他口中。
见病中的他要呕,向小禾连忙把药碗拿开,用巾帕擦拭那呕出的药汁,才没有让熬好的药尽数浪费,又继续喂了他几次,这第一帖药才服用完。
向小禾让书生缓了一会儿,才把他放了下来,她摸摸书生的额头,发现还是很烫,将热帕子覆在上面,转身要去煎第二帖药。
袖子处又传来轻微的拉扯,向小禾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回身,见那被药润泽过的嘴唇翕动着,似有什么话要说,她俯首,听清楚梦中的呓语后,向小禾身体微僵。
不……不要……不要杀我……
病症的爆发,也将内心的恐惧一一引爆。
他颤抖着,他向人求饶。
曾经在生死线挣扎的人,在向小禾面前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
向小禾这才敢断定,这书生的话是真的,而非骗她的言语。
魔要是这么能屈能伸,那魔族十大将军,都可以随时随地跪下来求人了。
她起了身,扯开那抓住自己衣裙的手,端着凉掉的热水往外走。
平白冤枉他一场,也是她的罪过,若是没冤枉他,那日后找他算账,再多插上几剑,以祭被骗的感情。
在向小禾走后,那双紧紧阖上的凤眸微微睁开了一点缝隙,被病痛折磨的神情,隐隐带着一点笑意。
书生半夜发了热,直到第三帖药下去,情况才稳定下来,向小禾一夜未睡,倒也无恙,只是退隐之后,养成了小眯一会儿的习惯。
她脑袋靠在长桌上,酸涩的眼浸泡在黑暗中,带来一丝闲适,还没等她入眠,外面传来了叩门声。
向小禾理了一下衣裙,将发带缠在自己的手上,一边走一边随意地将发丝束起,再去开那木门。
来者是孙大娘,她赶忙走了进来,将门掩上。
“我听张二叔说,你昨夜没让人留下?”
“大娘莫要担心,我昨晚应付得过来。”
孙大娘哎呦一声,将向小禾拉往药房里,她小声地道:“禾娘你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