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混战,他拉着芸娘,跑向墓地。
怀英手上不住地打颤,仍将兵刃攥得紧紧的,背过身拼命挖掘土堆,直至看见棺盖才罢手。
他一把将芸娘塞进棺材里,“藏好,不要出来!”
芸娘害怕极了,猛抓住他的衣角,“那你呢?”
怀英温柔抚摸芸娘的脸,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眉间,似是要印刻在心底一般。
他望着芸娘泫然欲泣的面孔,想到她刚来的时候,像个小鹌鹑一样,这几年也被他养出了几两肉了。这么一个小丫头,没有亲人在身边,该怎么活下去呢。
他眼中悲戚,一下下地,帮她擦拭脸上的血迹,“对不起。”
“怀英?”
怀英绕开芸娘失色的丹唇,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芸娘像是知道了什么,死死抱住他的脖子,“你别走……”
他用力拉开芸娘,嗓音带着几分隐忍下得哽咽,“你好好活下去。”
怀英掏出绑在怀里的包裹放入棺中,里面是水袋和一打馕饼。
他顿了顿,只听,“砰”地一声。
棺盖闭合,芸娘眼前,瞬间漆黑。
陈怀英头也不回得走了。
独留芸娘在这狭窄漆黑的空间里肆意大哭,发疯般锤打棺盖。
她又是孤身一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芸娘睡着了。
“别不要我……”
她脸上泪痕交错,散乱的头发粘黏在脸庞,喃喃梦呓。
这一日山匪重挫,消停了一段时间。
芸娘终日以泪洗面,靠着找寻额吉和怀远的信念,勉强活着。
她换上小叔的旧衣,趁短暂的太平日子,拆掉横木,用家乡套狼的方法,制作保命机关。
馕饼很快就吃完了,维持不了太久。芸娘害怕了饥饿的滋味,就只得做些陷阱狩猎。
若运气好,猎到山鸡野兔还可饱腹,若运气不好,就只能挨着,最多时,她饿上了六七天,只能靠嚼枯叶树皮充饥。
此地,不可生火,烟会暴露踪迹。
她……须得活着。
积年的如毛饮血,不见天光,不与人言,让她变得麻木空洞。
白玉般的肌肤沾满了血迹污泥,指甲被咬得凹凸不平。灵动澄澈的双眼,慢慢爬上了密密麻麻的血丝,瞳仁一片灰暗,了无生机,于活尸无异。
唯一不变成行尸走肉的方法,就是反复回味那些,仅有的幸福回忆。
每想一次,都是一次精神上的自我摧残,饮鸩止渴。
梦里尚在额吉的怀抱,醒来却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牢,周而复始,苦海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