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空气愈加寒凉。
群山环伺,歧路纵横,光影暗淡,前路难辨。
芸娘许久不曾跋涉,她的身躯佝偻着,脚步愈加沉重痛乏,只得踢踢踏踏的,姿态甚是怪异。野岭荒山之中与张陵一前一后走着,活似个未咽气的僵尸,在尾随无所察觉的行路人。
依照所行方向,她大抵能猜到张陵口中的地方,是一处荒庙,就建在重山相连的坡上。
那里曾是一处宏伟庙宇,战时被流民们卸了砖瓦盖造屋舍,她家房顶就有一片青瓦。
为了修建村落,山上建筑几近拆光,唯独一间庙碰不得,传言动它的人都横死了,以至这么多年也无人敢涉足那处。
神游之际,两人便已到了山脚,抬头隐约望得见荒庙的轮廓。
张陵在地上摸寻。
怎么不走了?这呆子在地上摸什么呢?
芸娘温吞靠近。
张陵拾到两根粗壮的树枝,刚欲起身,转瞬望见了蓬头垢面、身姿奇异的芸娘。
他倒吸一口凉气,未站直,先退了三步,若非有粗枝撑着,人已经跌在地上了。
“恩…恩公……”张陵声音发颤。
芸娘颔首。
张陵轻轻吁了口气,递给她一根树枝,“山路崎岖,可做拐杖。”
二人有了登山杖,见庙不算高,决定一鼓作气攀登而上,约莫半炷香,便到了门苍倾颓的朽屋前。
进得庙内,只觉空旷寂寥,了无人气。唯有地上余温未散的柴垛,昭示着曾有人在此落脚。
芸娘头一回来这儿,她忌讳传说,远远缩在墙角。
张陵将怀中的馕饼和水袋递给芸娘。
她很久没吃到正常的食物了,进食的样子像只饿极了得野狼,吞得急了,直接打开水袋,呜咽着灌下几大口水。
吃饱喝足,这才细细留意周遭。只见神龛上,盘卧一尊女神造像,发髻高悬衣衫飘逸。她半阖双目,身旁各立两只姿态傲然的神鸟。
张陵看她望得出神,遂言道:“这是王母庙,左为玄鸟,右为青鸟。”
话音刚落,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踩踏沙石之声。
芸娘惊觉,她一把抓起身旁的粗枝。
张陵迅疾来到门边,探头去看,他松了口气,“无妨,自己人。”
芸娘点头,紧盯着庙门,握着木杖的手并未放开。
张陵迎了出去,接过一大捆碎柴。一位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老妪,和一个面黄肌瘦的总角少年,牵着手跟在后面,三人相继迈过门槛。
少年突然大叫了起来。
“奶…奶奶!有死尸!死尸爬起来了!”
“瞎说什么呢?哪有死人。”
老妇不经意地抬头,恰巧对上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她颤抖着,把孙子紧紧抱在怀里,“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