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微识看着远处的地平线,下午的日头高高的,白晃晃的照在灰扑扑的路上。
如果金陵有这么亮的太阳,即便是冬天,也不会这么冷硬。而这里,太阳仿佛装饰一样,只会用亮光嘲弄你,丝毫不能让人暖和。
她看着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见澜,心里同样彷徨又无奈。
见澜有错,但却无需责罚——突遭巨变后,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不会犯错。
袁微识伸出手拍了拍见澜:“好了,别哭了。事已至此,哭也无用。你虽口快,但也未必真就引来大祸。
“那孙良才,他想要的东西,未必能找到,也未必就如他所想。”
见澜有些难以置信。
“但你以后务必小心。”
袁微识话锋一转:“见澜,我们已不是金陵城里的闺阁小姐了。袁家现在是农户,我们的父亲还在大牢里。现在说救他们出来是痴心妄想,但是至少我们不能再去添乱。你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心直口快,话不过脑子了,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见澜用力点头,甩出一串泪珠:“长姐,我记住了!我以后一定改!绝不再犯!”
“光记住还不够。”
袁微识上前拉住她,继续朝着沙河驿走,踩过一路簌簌作响的枯草。
“我们袁家,不能永远靠着守备府的接济,也不能永远躲在这小院里坐吃山空。祖母年迈,昭明和文柏还小,我们得自己立起来。”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前日我就与祖母商议过了,只是没有告诉你。
我们得想法子做点事,或是寻些缝补浆洗、抄书写信的活计,或是试着做点小本买卖。总之,要能养活自己,给家里添些进项。”
见澜听得一愣,做活计?做买卖?这在从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很茫然:“那……那我能做什么?”
袁微识走到她面前,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这个家,以后就交给你来管。”
“什么?”
见澜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呆头呆脑站住。
“你没听错。”袁微识语气肯定,“见澜,以前家里是二婶管事,你耳濡目染,一定也不会差——我知道,你一直要强,觉得自己不输别人。而我们也一定不会一直待在这里,我们总会走出去的。见澜,你不想出去见识见识吗?不想大展拳脚吗?”
一股狂喜逐渐爬上见澜的心。
她娘亲管了十年袁府,日日沉醉在管家带来的满足感中,事事上心,却被人扣个锱铢必较,心胸狭窄的名头。
她日日夜夜看着娘亲的不甘心,憎恶,嫉妒,自己也逐渐嫉妒起来——明明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好名声都是她们得了?
就连出门玩,自己穿个新衣服,都会有人指指点点:看那,那家二奶奶管事,只管打扮自家女儿,不知道捞了多少去!可怜大奶奶走得早,大小姐三小姐不知道怎么苦呢!
想到这里见澜心里又升起一股愤怒,抬眼就看到了长姐:她依旧白的发光,双眸漆黑如墨,静静看着自己。
见澜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多年的委屈突然被砸开,她感觉又痛又爽快。
“真的吗,你没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