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好了昭明,看着她吃完小半块烧饼,又有些精神不济地偎在秋月怀里,袁微识心中的急切又泛了上来。
燕王夫妇谐不谐暂时还不重要,昭明的身子真是必须要谐的!
张大夫的药虽好,但昭明年纪小,药补毕竟不如食补。
“祖母,”袁微识起身,“昭明这身子骨还是太虚,光喝药怕是不够。我想去张大夫府上再问问,看有没有温和些的食疗方子,或是日常需要注意的地方。”
老夫人自然应允:“应该的。让文柏陪你去,路上小心些。”
袁微识看了一眼大快朵颐的文柏,又瞥见一旁眼神闪烁的见澜,心中念头一转。
“文柏今日在家温书吧,前几日教你背的书可温习了?”袁微识语气温和,“让见澜陪我去就好。正好,我们姐妹还有些悄悄话要说。”
见澜一僵,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低下头小声道:“是,长姐。”
袁微识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再多言。
二人向祖母告退后,踏出了袁家小院。
北疆的风依旧凛冽,卷起细碎的沙尘,扑打在脸上。袁微识拢紧了衣襟,放慢脚步,等见澜上来。
见澜死死绞着衣角,看着前面长姐的背影,越走越慢。
她只觉自己被附身一般,这么多日来,说了很多不该说的,做了很多从未做的。若是那孙良才真的去找了父亲,怕是父亲也容不下自己!
“长姐!”
见澜猛地扑到袁微识身侧,拉住她,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蠢笨!那姓孙的假惺惺说要去看爹爹,我就昏了头!我太想爹了!我害怕……”说着说着,她痛哭起来,“我不该乱说话的!那盒子,那盒子也不是我编的,不不不,是我编的,是我看错了!”
袁微识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见澜下沉的手臂。
见澜哭的浑身发抖,以往眼中的小心思全都被恐惧替代。
孙良才处心积虑,见澜这点道行,如何是他的对手?
“跪什么,起来。”袁微识拿出手帕轻轻给她擦眼泪,拉着她缓缓向前。
“我们先解决问题——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告诉我,一丝一毫都不要遗漏。你当年,到底看到了什么?”
见澜犹犹豫豫看了下她,抽噎着努力平复呼吸。
她用手帕捂着眼睛,努力回忆那个遥远的下午。
“是……是我五六岁那年,快入冬的时候。
“我打碎了我娘的花瓶,怕被打,害怕极了,就、就偷偷跑到了大伯母的书房想躲起来。我知道那里清静,平时少有人去。”
见澜五六岁的年纪啊……
袁微识有些恍惚,那是昭明出生前一年。
“我刚进书房,大伯父和大伯母就进来了。我只好躲在书架后面,大气不敢出。
“大伯父手里拿着那个紫檀盒子,脸色很不好看。”见澜努力描绘着当时的场景,“他问大伯母是不是不开心。”
袁微识脚步一滞。
“大伯母好像很生气,”见澜继续道,模仿着孔氏当时的语气:“‘袁绅!你为何翻我的东西?’”
见澜努力回忆着袁绅当时的神情,“大伯父表情很古怪,他说‘你想吃些什么,稀奇古怪也好,天南海北也罢,我总能想法子为你寻来;你想去什么地方,待我致仕,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甚至,甚至若你开口,求我一下,这国子监的差事,我辞了陪你游历山水又如何?可你,可你,好好好,在你心里,我袁绅,难道只是个外人吗?’阿识难道不是与我生的吗?”
袁微识张了张嘴,有些慌乱。她不想听这些,但是她还得听下去。
“大伯母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是后来她好像又不生气了。”
见澜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懂。她沉默了好久,然后摇了摇头说:‘是我不好。以后,这些东西不写了。’然后,她就把盒子拿过去,当着大伯父的面,‘咔哒’一声,锁上了。我当时吓坏了,趁他们没发现,从书架后面跑走了!
长姐,我发誓!我就只看到那么几眼!盒子里有些画着山水,像是、像是游记里的插画,还有几张画着一些,很奇怪的面条,包子?像……像小人书里的画法,我看不懂!”
见澜一口气说完,又“哇”地一声哭出来:“长姐!我错了!我不该偷听长辈说话!我更不该把这事说出去!你罚我吧!怎么罚我都认!”
袁微识沉默地听着,心中翻江倒海。
那绝不仅仅是什么《北地风物考略图》!孙良才想找的可能是地图,它可能非常重要。但是袁微识一点也不关注这个莫须有的地图了,她只想知道,母亲留下的手札里,究竟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