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叹息:“非是我怀疑你,而是你母亲年轻时性格跳脱,常常会有些新奇想法。把地图画成别的样子,也不是不可能。”
“千真万确。”袁微识肯定道,“外祖父画技精湛,游历四方,留下些山水写生、风物见闻的手札是有的,但绘制详尽军国地理图,还叫人知道了,这万万不可能。见澜当时年幼,怕是隔着盒子缝隙瞥见一两页手绘的山水小样,便误以为是地图了。”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况且,此图若真如孙良才所言那般珍贵,孔家岂会不闻不问?又怎会流落母亲之手多年而无人知晓?此图是否存在,尚在两可之间。即便真有,也是外祖父之物,与袁家何干?
抄家之时,此物若在,必已随母亲嫁妆一并没入内库,归了皇家。孙良才若真有本事从内承运库中取出此图,那还真是他的本事!
孔家清流百年,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岂是好相与的?孙良才一个寒门出身的幕僚,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公然攀咬孔家!”
老夫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松弛下来,看着眼前的袁微识,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楚。
若非家门巨变,她的阿识何须如此殚精竭虑?
“我的儿……”老夫人眼圈微红,摩挲着袁微识的手,“你思虑周全,比祖母强。只是小鬼难缠!孙良才这等小人,如跗骨之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如今寄人篱下,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祖母放心,”袁微识连忙安慰她,“有守备在,袁家必不会有事的。至于孙良才……”她顿了顿,“跳梁小丑罢了,自有收拾他的时候。眼下,我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
袁微识忽然想起带来的食盒,忙起身打开:“祖母,光顾着说话,您和弟妹们想必也饿了。这是孙女儿在守备府做的些鸭油酥烧饼,您尝尝看,还是不是金陵的味道?”
金黄油润的烧饼被取出,浓郁的鸭油混合着面食烘烤后的焦香瞬间弥漫开来。
老夫人看着鸭油酥烧饼,眼中露出怀念:“好,好,阿识的手艺,祖母定要尝尝。”
袁微识唤来弟妹,秋月将早就准备好的午饭端了上来。小小的昭明也起床了,将将好收拾完自己,给自己扎了个包包头,也坐了过来。
文柏接过烧饼便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酥脆的饼皮簌簌掉落。
“嗯!香!酥!”文柏眼睛一亮,含糊地赞道,但随即又皱起眉头,仔细品咂着,“就是……就是这葱味儿,跟金陵的不太一样?有点,有点冲。”
袁微识笑道:“文柏舌头真灵。这里找不到金陵那样的小香葱,用的是本地沙地里长的沙葱。味道呢,是烈了些,但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一旁的见澜见袁微识并未责难自己,心中稍定,小口咬着烧饼,闻言连忙接口:“长姐说的是!这沙葱味道虽然不同,但嚼起来更脆生,香气也足,别有另一番风味呢!旁人也没吃过金陵的口味呀,尝到这个,只会觉得新奇好吃,哪会挑剔什么原味不原味的?”
袁微识拿着烧饼的手微微一顿,若有所思。
是啊!何必执着于“原滋原味”?
金陵的鸭油酥烧饼固然精巧,可在这北疆,上哪里去寻那原滋原味的原料?强求还原,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因地制宜,物尽其用,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袁微识笑起来:“见澜说得对,是我着相了。美味本无定规,适口者珍。北地有北地的丰饶,强求金陵风味,反倒落了下乘。”
袁见澜被她这一笑弄得受宠若惊,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只讷讷地点头。
“姐姐!好香!昭明也要吃!”
袁微识的心瞬间软成一汪水,连忙掰下一小块最松软的饼芯,喂到昭明嘴边。
昭明就着姐姐的手,啊呜一口吃掉,又伸手要拿过来自己吃。
“慢点吃,别噎着。”
袁微识替她擦掉嘴角的饼屑,看着妹妹依旧苍白的小脸和眼下淡淡的青影,心疼不已。
“昭明昨晚睡得好吗?”
“姐姐,昭明想让你陪着睡。”昭明撅起嘴,悻悻地撕饼。
“昭明乖,姐姐过两日带你去守备府玩,好不好?那里院子可大了,比这里暖和,还有小马可以看。”袁微识柔声哄着。
昭明嘴里含着饼,含糊地问:“守备府?是姐姐的新家吗?像我们金陵的家一样大吗?”
她并不知道嫁人什么意思,只隐约知道姐姐去了一个叫守备府的地方住。
袁微识笑着点头:“嗯,是姐姐的新家。房子没有金陵的家大,但是院子特别大!等你再好些,姐姐就接你去住几天,让秋月姐姐和小萝卜陪你玩。”
昭明果然被小马吸引了,开心地点着小脑袋:“好!昭明乖乖喝药,快点好!去找姐姐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