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灶里硬柴烧得膛红火旺。大铁锅无需挪动,锅底抹层鸭油,烧至青烟微冒。
袁微识将卷子一个一个贴靠在锅边,虚虚盖上木盖子。
厨房两人静默无语,唯有柴火爆裂的噼啪声。
袁微识守在灶边,不时透过锅盖缝隙观察火候。柴火大锅毕竟使着不顺手,她只能小心翼翼调整。约莫两炷香后,她掀开锅盖,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锅壁上的烧饼各个金黄饱满,像吹足了气。
金黄色的表皮在高温下膨胀裂开,露出里面层次分明、油润诱人的酥层。
葱花点缀在裂口处,带着焦香;甜口的则渗出点点晶莹的糖色。
虽然条件有限,材料不足,成品倒也差强人意。
袁微识自去寻了一个细柳条编的小筐子,内里垫上干净的草纸,将鸭油酥烧饼一个个小心码放进去,小筐上方蒸腾起一团暖雾。
她稍晾了晾热气,又取一块干净的细棉纱布,仔细覆在筐上,这才提起筐子,向外走去。
“夫人,您想去哪儿?”王姥姥果然如影随形。
“自然是前院。天都这般晚了,守备与诸位大人议事辛苦,还未曾用饭。”
王姥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守备有令,议事时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袁微识挑了挑眉。
“不过。”
王姥姥却不等她开口,已率先一步跨出厨房门槛,径直指向左侧一条隐在阴影里的小径:“从这条小路向前,尽头处有一扇小门,直通书房后墙根。打那儿走,”她顿了顿,“自然算不得是‘前院’,也不是‘闲杂人等’该去的地方。”
这个王姥姥!
袁微识抿了抿嘴唇,面不改色点头谢过,自向小路走去。
这小路显然是人迹常走的捷径。
脚下的青石板磨得光滑,缝隙里积着薄薄的浮土,又被踩踏得异常紧实。
路很窄,仅容一人通行,两侧是守备府高高的青砖院墙,墙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在暮色四合中投下张牙舞爪的暗影。墙角根处,散落着几片被风吹落的枯叶,还有几块显然是随手丢弃、又被踢到角落的小石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潮湿的泥土和淡淡青苔混合的气息,隔绝了外面呼啸的风沙。
袁微识提着沉甸甸的烧饼筐,沿着这条寂静的小径快步前行。
越靠近尽头,前院隐隐的声浪便愈发清晰,她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小路尽头,果然嵌着一扇不起眼的、刷着黑漆的木门,门扉虚掩着,并未上锁。袁微识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一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小路上显得格外刺耳,一个肃杀的声音从前院传来。
“……贻误至此,还敢狡辩?!黑风峪的雪能埋了斥候,难道也能埋了你的脑子?!帖木儿的马蹄声都踏到眼皮底下了,你呈上来的还是三天前的‘风平浪静’?!真当老子是泥塑木雕,任尔等糊弄?!”
说话的正是徐乱!
袁微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借着门缝透出的光亮和屋内烛火,看清了书房内的景象。
书房不大,地上站了五六个人,个个垂手肃立,噤若寒蝉。
烛火在徐乱身旁跳动,墙壁上映出一道庞大的影子。
他仍然身着那身玄色长衣,大马金刀坐在太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