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去世了,那一天她没有哭。
她拿着婆婆攒的铜钱去棺材铺,磕头求人,买了张草席,在长工的帮助下勉强将婆婆安葬。
她差点冻死在五岁那年的冬天,恰逢游历的宝灵道长,将她救了回来。
那时,飞云观是个破破烂烂的土庙,名字都没有,是宝灵临时取的,沿用至今。
她认宝灵道长为师父,也有了名字——春芜。
宝灵说,“凡是过往,皆为序章。你今后要跟我一心修道,要如你的名字一般,生机勃勃。”
春芜。
取春之磅礴,赐荒芜生机。
春芜和宝灵师父一起生活,直到去岁冬,宝灵化冤渡鬼时,被恶鬼重伤去世。她发誓,要屠尽天下恶鬼。
春芜放声大哭,过往委屈全都涌上心头。
雨水伴着泪水,雷声遮盖她的哭声,长阶高处她抬头看到了两点星火照亮的飞云观,她抬脚往前走,徒留身后的黑夜。
她将观门插上门闩,却不见一如既往等待她的小黑。
大殿里只留了两盏灯,风一吹,便忽闪,到底没有灭。
小方桌上留着一碟咸菜和青菜,还有一碗清粥,炉子上还温着一壶姜茶,散发出淡淡的老姜味。
粥还是温热的。
春芜倒了一碗姜茶一饮而尽,抬脚去耳房换下湿透的衣衫。黑暗中,她看到一个男人安静地趴在床脚睡,想来桌上的饭菜和姜茶都是他做的。
也不算白留宿在这里。
厨房里少得可怜的米面,做成一顿饭真是难为他了。
春芜吃饭间听到男人轻微地咳了两声,收拾好碗筷返回耳房时,驻足在男人身侧。
她借着微弱的烛光,用视线描摹出他的样子,脸蛋比初见时要红润一点,嘴巴泛白起皮。
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嚯,好烫。
小脸粉红原来是烧的。
春芜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醒醒。”
男人将身体往她这边偏了偏,人却没醒。
春芜小声嘟囔,人别烧傻了。看在他做饭熬姜茶的份上,春芜不厌其烦地照顾他。
她忙前忙后熬了药,试好温度后却死活喂不进去,男人终于在她耐心告罄之前睁开了眼,春芜不耐烦道:“喂,愣着做什么,张嘴喝药啊!”
他轻声:“嘘,道长安静些。”话刚说完,男人闭上眼睛昏了过去,他的脑袋又往春芜身上蹭了蹭,他真是烧糊涂了。
春芜不管三七二十一,捏着他的下巴,错开牙关将药灌了进去。
她在男人耳边恶狠狠威胁道:“不许吐出来!”
黑暗中,春芜做了一个决定,等明天男人一醒,她便要把他打发走,飞云观住不下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