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都在雨中淋着,没有人撑伞,他们抬头看着春芜,眼中比她刚踏进院子时的惶恐又多了分惭愧。
也是奇怪,闪电不过几息,春芜一抬头就对上他们的眼眸。
可是惭愧什么呢。
春芜有些别扭,蹲下收拾自己的法器。
她不喜欢这种眼神,更喜欢村民们躲着她的样子。
李忠全被儿子扶了起来,金鸡独立似的站着,他朝春芜深深鞠了一躬。
久到春芜生出了错觉。
春芜小跑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她不知道说什么,良久才憋出一句,“恶鬼已除,镇上的江郎中治狗咬伤疗效好。”
李忠全张了张嘴,哭了起来。
春芜在村民的注视中离开,她走出院门时,被李忠全叫住,“——小道长!”
春芜顿住,眼睛盯着前方漆黑的路,思绪又放空了。
李忠全看着春芜的背影,瘦弱,单薄,如今也不过十七岁。
他哽咽道:“昔日是我狭隘,身为同村长辈却对你刻薄,听信你是灾星命,怕你克人克己几次三番驱赶你。我——”
李忠全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今日你不计前嫌,相救于我,我李忠全实在惭愧,对不起你。”
春芜怔楞许久,暴雨把她砸懵了,他是在给她道歉?
春芜自嘲般笑一声,不经意道:“是因为我救了你吗?”
一时间鸦雀无声。
她淡然,举起手在半空中挥了挥,“我从不觉得我是灾星命,至于救人,一直是我想要做的事情,也是为了秉承师父遗志。此番,并非是为了让你们对我改观,惭愧也好,道歉也罢,那都是往昔。往昔……往昔我也乐得自在,没什么不好的。”
“贾家村我已布下符阵,往后不必再担忧恶鬼突袭。”
春芜走在黑黑长长的路上突然笑了。
她心中其实,怪不是滋味的。
思绪飞到十七年前,也是一个暴雨夜,春芜出生。
母亲生她时太虚弱,父亲前去镇上请大夫时,脚滑跌入河中,溺水身亡。
母亲没多久也咽气了。
一出生却父母双亡。
游历到此的方士摇摇头,说有灾星降世。于是春芜便被人们认作灾星,可她明明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只会哭笑,话都不会说,无法为自己辩解一句。
村中的拾荒婆子于心不忍,便把她抱了回去养着。
拾荒婆子没有名字,也不受待见,住的地方也离贾家村远,适才少了许多口舌。
婆婆不识字,所以春芜那时没有名字,婆婆总叫她‘新女’。
新女是名字吗?婆婆自己也不知道。
春芜的记忆比别的小孩子都晚,四岁时才有点记忆。她回忆起婆婆,回忆起儿时,有些哽咽。
她快记不住婆婆的脸了,只知道她的牙的都掉光了,脸皮皱巴,皮松的能掂起很高,她总爱坐靠在门前,抬头看着落日夕阳,她说:“一天又过去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春芜五岁时,又传来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