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外的白玉阶很长,他每往前踏一步,都能听到更清楚的声音。又是说他的太子妃想要纵火杀了缈映雪,又是说她每年都从吏部拨出一笔钱,在东宫底下修建了极为复杂的暗道,这暗道竟还能直通城外。
果然都是那刁妇惹出来的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日夜待了这么久的东宫,从小生长的地方,竟然在这两年里,有了一条复杂要人命的暗道!
那丫鬟还说这毒妇今天闹着要回什么渭水!分明是看瞒不住了,要赶紧逃命吧!日夜里同床共枕的人,暗藏着这么大的祸心,甚至出了事后,第一反应也是隐瞒,没半点真话,只想着独自逃。
他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刚要一脚踹开了那寝殿的门,就听到殿内那毒妇说:“暗道、系太子、指使。贱内、是听、太子命令、行事。”
很好!他本来还念着夫妻情分,想给她开脱几句。没想到她倒先给自己开脱完了,脏水全泼给他了。
朱红大门推开的那一刻,跪在地上坚持说自己无罪的太子妃,突然闭了嘴。她一直打的那把红伞,被周围压着她的卫兵们踩了又踩,而她哪怕没了红伞,也要割断了红色的床帏。在大热天里,用那厚重的床帏围盖着自己的下半张脸。
她回头看到了他,那床帏盖不住的一双眼睛,突然一下子躲闪起来,就是不敢瞧他。
他的拳头咯吱咯吱攥得响,牙齿也咯哒咯哒上下打着架,像是下一秒就要掐死她。
锦衣卫都指挥使,见太子人都来了,便问道:“太子殿下,她方才说暗道是受你指使,此言如何?”
太子并不瞧那锦衣卫,只是蹲下了身,正对着太子妃的眼眸,道:“你再说一遍!不许断着说,结巴就结巴!给我原原本本,用你自己的话说出来!”
太子妃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因为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了她诡异断句的原因。断句诡异,总比天生结巴要好听一些。
“暗道道道,系系系太子子,指指指。。。。。。”
说得很快,是自然的、连贯的,并不是往日里诡异嘶哑的,要让人等待半响,一个词、一个词蹦出来的。
明明周围没一个人在笑,她却低了头,没有再说下去了。
啪嗒啪嗒啪嗒,是寝殿内更漏低垂的声音,也是星星点点从她眼角划过的液体,砸在身下木板的声音。
而此时,三法司的所有人也匆匆赶到了。他们比牛沢来得迟,一方面确实是牛沢这人跑的速度太快了。而另一方面,他们带了枷、脚镣、鹤顶红。。。。。就看等会,是判到何种程度,要用到什么,随时都能直接用上,毕竟这可是权倾朝野的太子妃,下的判罚都得是立刻执行。
皇上见三法司的人终于到了,毫不犹豫地道:“就算没有纵火一事,暗道也辩无可辩!赐太子妃白绫三丈!”
三法司带道具的人,互相看了一眼,颇有些无语。压错题了!鹤顶红都带了,就忘了带白绫。这白绫都多少年没赐过了,鹤顶红多方便!白绫勒着还要费力气。冷门题重考是吧?!
还得是刑部尚书有眼力见,小声对这群下属们道:“就地取材啊笨蛋们!太子妃脖子上那块布,勉强可以算白绫吧!动手啊!”
于是便有两人一左一右,抓住了太子妃用来遮下半张脸的床帏。他们正要用力气扯,却见太子突然道:“等等。既然要判这毒妇死,也用不上这种死法。”
那两个人连忙在心里祈祷道:鹤顶红!鹤顶红!拜托了一定要是鹤顶红啊!
却听太子道:“儿臣请求用剑,并且得让儿臣来执行。”
皇上有些犹豫,他不愿意见到夫妻相残的局面,但太子又似乎甚为坚持。最后他也只能妥协道:“给他一把剑。”
锦衣卫都指挥使取了身边一个下属的佩剑,递给了太子。
太子却并没有离开剑指太子妃,而是拿着剑走来走去,似乎在借着光端详。“这便是锦衣卫的剑?一剑下去,真的能要人命吗?皇妹,你说说呢?”
太子走得离缈映雪越来越近,似乎在与她交谈。缈映雪有些脚底生寒,总觉得。。。。。。
哐当一声响,太子殿下手中的剑终于出鞘了,对准的却不是太子妃,而是架在了缈映雪的脖子上。
而此时已远在皇上身后的季烨之,正欲出手,手上的三枚铜钱却尽数被阚徐道人的浮尘扫断。“季烨之,那是太子!”阚徐道人压低了声音,似在警告他。
“皇妹,若是你皇嫂非死不可。那你给皇嫂一起陪葬,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