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恁咋把俺嘞裤头,掖你枕底下了?!”
王二妞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害怕,是愤怒,那种感觉像是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还捅在了最恶心的地方。
她那双总是带着点倔强和不服输的大眼睛,此刻死死地瞪着我,里面燃着两簇火苗,仿佛要把我连同我这间堆满了“罪证”的卧室一起烧成灰烬。
她的手里,用两根白净的手指嫌恶地拎着一角粉色的布料。
那上面印着的小草莓图案,此刻在我眼里,比法庭上呈上来的任何一份证据都更加致命。
那是我从她晾在阳台的衣物里偷来的战利品,是我无数个夜晚里,对着电脑屏幕上那些虚假的纸片人老婆们,唯一能聊以自慰的、来自真实世界的信物。
而现在,这个信物,这个我龌龊幻想的寄托,正被它的主人,我的义妹王二妞,以一种最公开、最羞辱的方式,展示在我面前。
我靠在我的电竞椅上,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手脚冰凉,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得我肋骨生疼。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着她那张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辱而涨得通红的俏脸,我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了半年前,她第一次踏入这个家的那天。
在那之前,我,张远,是这个家的绝对君主。
我是一名在北京土生土长的高中生,打小就活在一种若有似无的优越感里。
我爸是单亲把我带大的,一个信奉“成绩至上”的典型中国式家长。
只要我的排名能稳在年级前十,他就能容忍我的一切。
包括把我这间二十平米的卧室,打造成一个专属于我的“魔窟”。
明面上,这里书香四溢,最新的《五三》和各科习题集永远是我书桌上的主角。
暗地里,床底下、衣柜深处,塞满了能让任何一个卫道士当场心肌梗塞的“精神食粮”。
日版漫画、轻小说、限量版手办、性感挂画……它们是我过剩精力的宣泄口,是我双面人生里,属于“里世界”的那一面。
在学校,我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同学眼里的高冷学霸;回到这个房间,我才是真正的我,一个被欲望和荷尔蒙支配的、无可救药的死宅。
我本以为这种日子会一直持续到我考上大学。直到半年前,我爸领回一个陌生的河南阿姨,以及她身后那个扎着土气马尾辫的姑娘。
然后,他告诉我,她们将成为我的新家人。
当那个姑娘抬起头,第一次看向我的时候,我承认,我他妈的可耻地一见钟情了。或者说,是一见钟情(欲)。
她就是王二妞。
这名字土得掉渣,可她的人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不是我那些挂画上那种刻意卖弄风骚的妖艳贱货,而是一种天然的、带着泥土芬芳的清秀。
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不见阳光的、细腻的象牙白,嘴唇很薄,鼻尖小巧,尤其那双眼睛,大而明亮,眼角微微上翘,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像一头倔强又漂亮的小鹿。
那一刻,我脑子里闪过了无数本我看过的漫画情节,什么天降义妹,同居生活,禁断之恋……我甚至已经开始构思,该把我那些“老婆们”暂时收到哪里,好给这位新来的“真·女主角”腾出地方。
我的心跳得飞快,几乎就要冲上去,用我最标准的普通话,最绅士的风度,来一个完美的自我介绍。
短短五个字,一口纯正到不能再纯正的河南腔,像一盆冰水,兜头盖脸地浇灭了我所有的幻想和欲火。
我精心构筑的所有浪漫场景,瞬间崩塌,碎得跟饺子馅儿似的。
我当时就愣在那里,仿佛被施了定身法,满脑子只剩下“恁……恁好……”的回音。
从那天起,王二妞在我心里的形象就变得无比矛盾。
我馋她的身子,馋她那张清秀的脸,馋她校服下已经颇具规模的身体曲线。
可我又发自内心地鄙视她那口河南腔,鄙视她身上那种与我这个“北京爷”格格不入的朴实和“不洋气”。
这种矛盾,让我对她的态度变得极其恶劣,我用嘲讽和疏远来掩饰我的欲望,用北京人的优越感来抵御她那该死的吸引力。
更要命的是,她还转到了我们班,并且在第一次摸底考就把我从班级第一的宝座上踹了下去,甚至她还考到了年级第一。
这下好了,我连最后一点心理优势都没了。
从此,她在我眼里,就成了一个长着天使脸蛋,却张嘴就是河南梆子味儿的学霸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