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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告白（第1页）

阳光越过厚重窗帘的缝隙，一线线漏进来，落在地毯上，让人回忆起昨晚曾一度温暖过的怀抱的温度。

周叙呈醒得比往常晚了一些。房间静得只剩时钟轻响。他却没有急着起身，似乎还沉浸梦中。

梦里周辛夷窝在他怀里，像小时候一样缠着他撒娇，要他带她去吃冰淇淋、看动画片，眼角眉梢全是毫无戒备的依赖。

周叙呈差点就当了真，仿佛这是他们之间原本就应有的模样。可梦终究是梦。周辛夷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瘦小畏生，只爱黏着他的孩子了。他太久没抱过周辛夷，昨晚才第一次意识到她已然在他的滋养下长大。

自周辛夷青春期起，周叙呈就开始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他清楚那份距离是必要的，是成人世界的底线。可即便如此，她仍在一次次拉近他们的边界，总是用带些寂寞神情的眼神望着他。她更像是本能地向他靠近，或许是因为没有母亲的陪伴，她用此来寻找一种感情替代？

周辛夷缺乏安全感，所以有时候会做出过激的事来，这是周叙呈从接她回家开始就知道的。他不会责怪。被丢弃过的小猫很难短时间内重拾“爱”这种东西，所以周叙呈选择重新一步步地教她，给她爱。

周叙呈以为自己做得很好。看着周辛夷从最初摔破杯子便蜷缩在床角，到如今可以对他甩脸、闹情绪，甚至说出带刺的控诉，别人眼里或许是逆反和不懂事，可他知道，那是她终于愿意向他表达情绪的标志。

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信任。

周辛夷也没有辜负他的循序渐进，一直都表现得很争气。他教她什么，她不需太多言语便能明白他的底线，甚至能先一步琢磨出他未出口的意图。她知道分寸和他的底线在哪儿。所以周叙呈从不轻易生她的气。可最近她开始频繁试探，像是在验证他会不会后退，会不会拒绝，会不会真的不爱她。

而那场告白……

那场不该出现的告白，把所有边界推得崩塌又混乱。周叙呈永远记得周辛夷抬头看他时那副模样，眼睛亮得近乎执拗，一句“你难道不喜欢我”，说得理直气壮，像是在撒娇，却透着十足挑衅的味道。

周叙呈心里那一瞬是恼的，恨不能把她拎起来狠狠训一顿。

他把周辛夷教得太好了，才让她有胆子说出这样的话。她年纪轻轻，哪懂什么叫爱，什么叫冲动。从前他教她小心，教她分寸。她学得飞快，懂事得不像个孩子。可现在，她偏在最不该胡闹的地方胡闹。他恼她不清醒，恼她拿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试图撬动他的底线。

那不可能是爱情。她的情感太复杂了，混着无法理清的依赖和执拗，还带着青春期特有的错乱冲动。她还太小，根本分不清自己想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他不可能被带着走，更不可能当真。只要他一动摇，她就会误以为这份情感可以有结果。

而周叙呈，不可能给她那个结果。

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拥抱，也并非原谅，更不是妥协。周叙呈只是不忍心看她哭。于是她窝在他怀里，说她困了……

困了就什么都不说了？又一次聪明的回避，她学得很好，没有真的答应不出国，只是像小时候一样贴了过来。可周叙呈就这样如她所愿，忍不住放过了她。他知道这是她的陷阱，只是他昨晚抱她的时候，心底只有久违的温柔漫上。

现在回想，周叙呈有些拿不准那是自己的失守，还是本就藏在心底从未根除的动摇。

窗外的阳光渐亮。周叙呈闭了闭眼，像在重新拾起白天该有的克制。今天，他们总归要再一次碰面。而他必须，重新站回那个父亲的位置上。可那种位置，现在究竟还有多少分量，他也越来越看不清了。

洗漱后下楼，厨房里一切整洁，餐桌上粥还温热，她没乱来。周叙呈吃了几口，没胃口。将碗推开的时候，他眼角余光扫到客厅书桌上周辛夷的护照放在那儿，摊开着。

上面夹了一张便利贴，一行潦草的字：“你决定吧，我都听。”

像是退让，周叙呈垂眸盯着那行字，薄唇紧抿。判断这句话到底是妥协，还是她的以退为进。

“……周辛夷。”周叙呈低声念出她的名字，语调带着罕见的压抑。这一局，她比他想象的走得更深更稳了。她知道闹过之后她表现得越乖，他越难狠心。

周叙呈目光沉沉盯着那张便利贴，看了许久，最后伸出手指，指腹停在纸角许久才缓缓捏起，将那张便利贴慢慢揭了下来。便利贴上笔迹潦草，似乎是写得匆忙，却处处透着他再熟悉不过的痕迹，他甚至能想象出周辛夷落笔时赌气却狡黠的神情。

周叙呈没再碰那本护照，只将那张便利贴对折，指节缓慢地压着折痕，最后压在护照下方，像是把一个还未翻开的答复暂时掩住。随后，他抬手松了松衬衫的领口，喉结滑动一下，转身上楼，脚步沉而稳。

十分钟后，周叙呈站在女孩的门前，抬手敲了敲。

门没锁，只虚掩着一条缝。他指尖轻轻一推，门顺着力道缓缓打开。

房间没开灯，落地窗的百叶斜斜落着，光线被切割成一束束细碎的金线，静静地洒在地板上。周辛夷就坐在那片光影斑驳之中，靠着墙角，膝盖上摊着一本书。头发随意披散着，神情平静又内敛。

那一刻，周叙呈忽然恍惚了。仿佛时间倒退了数年，他又一次在一个平静的午后推开她的门，看见她安安静静地窝在角落，像只被捡回家的猫，警觉地看他一眼，又慢慢垂下眼睫，仿佛随时都会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