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外的水纹还没散尽,敖丙已站在月华里,银袍下摆沾着的浪花珠还在往下滴。他目光落在苏桂绾手腕上,那枚碧水珠正随着她的动作泛着柔光——是他送的,龙族给心上人的信物。
“听闻你……”他顿了顿,声音放轻,“这珠子还戴着。”
苏桂绾抬手摸了摸腕间水珠,忽然想起那年东海他们饮酒赏景,好不痛快,只可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
“这珠子真好用,上次去东海,连浪花都绕着我走。”她笑着晃了晃手腕,浑然不觉敖丙的目光落在珠上时,带着近乎珍重的温柔。
“你喜欢就好。”他望着她,声音轻得像潮汐,“若觉得闷,就捏着它想东海——那里的珊瑚总比广寒宫的冰好看……”
说着,他顿了顿,想到她还被幽禁在广寒宫,一阵懊恼自责,连忙转移话题,
“我改良了配方,多放了些蜜,不烈。”
说着,敖丙从袖中取出个玉瓶,隔着结界递过来,他望着她眼底的倦色,“若闷得慌,就看看东海的水纹——我让巡海夜叉每日往广寒宫送些活珊瑚。”
避水珠在腕间微微发烫,苏桂绾望着他被月光映亮的侧脸,忽然笑了:“等出去了,教我酿新的酒。”
敖丙眼里瞬间漾起光,重重点头:“好。”
敖丙刚刚只顾着她还带着自己珠子的欣喜,没有注意——避水珠旁,还系着颗赤金珠子,流转着哪吒独有的火元气息。
他喉间发紧,指尖几不可察地蜷了蜷,却很快松开,声音听不出波澜:“哪吒那珠子,能避刀剑。”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送的避水珠,蓝光与赤金光芒相触,竟泛起层柔和的光晕:“两珠相护,结界的感应会弱大半。往后……你若想出去,它们能护你一程。”
苏桂绾看着两珠相辉的光,忽然懂了他话里的退让。腕间的暖意混着酸涩漫上来,她攥紧珠子,轻声道:“谢谢你。”
敖丙笑了笑,眼底的醋意淡了些,只剩叮嘱:“别让旁人瞧见。”
敖丙转身时,袖摆扫过石桌,带起几片落在桌边的桂花瓣。他没回头,只是脚步放得缓了些,像在数着脚下的云纹地砖。
方才瞥见那赤金珠子时,心口像被寒潭的冰碴硌了下——哪吒的火元气息烈得很,隔着三尺远都能感觉到那股横冲直撞的热,和他这避水珠的凉润,本就是两股不相容的气。
可苏桂绾戴着,竟也不违和,连他都差点没注意到。
他指尖还残留着碰过避水珠的凉意,那点蓝光与赤金交辉的暖光,却像烙在了眼底。他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像认输——明知道她要去查的事凶险。
“两珠相护”,说给她听,也说给自己听。
云阶尽头的风渐大,吹得他银白的长发往后飘。
原来不知不觉,已有这么多人想护着她了。
他拢了拢袖,将那点翻涌的酸涩压下去。也好,她身边有哪吒的烈,有太阴的寒,再添上他这点温吞的护,总归是多一分周全。
只是……往后她腕间的珠子,怕是还会再多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便自嘲地勾了勾唇。罢了,她要走的路,本就不是谁能拦得住的。他能做的,不过是在她转身时,递上一盏能照路的灯,一汪能润喉的水。
身影渐入云雾,他最后望了眼那座小院的方向,喉间轻轻吐出句无人听见的话:
“若真到了那一步……东海的水,总比天庭的云,软些。”
风声卷走这句话,云阶上只余下几片被吹落的桂花,沾在他走过的地方,又被后来的风卷向天际。
两珠的光晕在袖中暗涌,苏桂绾贴着广寒宫的结界边缘走,赤金与碧色的光交织成层薄纱,果然没惊动结界和守界仙兵。
刚踏上通往蟠桃园的云路,就见一道银甲身影拦在面前。杨戬手握三尖两刃刀,额间天眼微亮,目光落在她袖中透出的微光上:
“月桂仙子,深夜闯禁地,是想重蹈那猴子的覆辙?”
苏桂绾心头一紧,忙藏好手腕:“我只是……路过。”
“路过?”杨戬冷笑一声,天眼的光却暗了暗,
“蟠桃园的结界是我亲手布的,除了那只泼猴,就你腕间这两珠能悄无声息靠近。”他顿了顿,刀刃收回半寸,
“那猴子的事水太深,你一个仙子掺和不起。”
苏桂绾抬头望他,见他虽面冷,握着刀柄的手却没再逼近:“可他是被冤枉的。”
“冤枉又如何?”杨戬别开眼,声音硬了几分,“天庭要的是个罪名,不是真相。你再查下去,下次我未必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