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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险（第2页）

赵昱一滞，怒气瞬间烟消云散，不自觉放软了声音：“这伤得赶紧治，陈满，把其他人都叫过来，抬他上去。”

“慢着！”韩溯拉住赵昱，脸色变得严肃，他看了眼陈满，赵昱说，“有什么话只管说，陈满不是外人。”

韩溯点点头，郑重道来：“今日袭击我的人自称是太子派来的。太子说，留着我终究是个祸害。所以，若是殿下救我回府，就是明着跟太子唱反调了。”

赵昱剑眉微挑，还未出声，韩溯继续道：“不过，我后来细想，那伙人并未对我下死手，否则我根本逃不出命来。对我泄露了身份，却有意留我性命，恐怕是有人借太子名义为之。”

赵昱听他轻描淡写地说起被追杀之事，可当自己闻讯赶来，从官道上沿着打斗痕迹一路追踪也不免心惊，不知道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此时也并没有被惊恐左右了判断，自己真是小看了他。此前有人散布郑荃贪墨修堤款的消息，让太子猜疑自己，今日又冒太子之名谋杀自己颇为看重的人，其意图并不难猜。“他们的目的是离间我与太子的关系。”

韩溯欲言又止，赵昱一眼瞧破了，“想说什么？”

韩溯斟酌道：“殿下说对背后之人已‘心里有数’，小可还不甚明了，小可可以确定的是，郑纾与账册之事关联甚密，莫非他在为晋王做事？”

“不是没有可能。”赵昱语气平淡，他没说出口的是，还有另一种可能，郑纾的背后或许是一张更年轻的脸。“不过是兄弟间的事。”声音轻如叹息，如自语。火光在他眸中微微跳动，映出一丝复杂而遥远的神色，那是洞明宿命的清醒与痛楚。

韩溯凝视着晃动的火苗，前面的山谷树林黑得看不清轮廓，那里面又藏着多少陷阱杀机？“敌暗我明，殿下不若先封锁寻到我的消息，以观后变。”赵昱眸中微光一闪，或许应该把他留下。

陈满就近找了一个山洞，升起篝火，驱散山林里潜藏的野兽和夜间的清寒。经历一天的疲惫、紧张、奔逃和伤痛，韩溯此时放下心防，很快睡着了。赵昱看他神色逐渐放松舒展，俯身揭开他脚踝处的包扎，在骨折处捏了几下，寻到骨节，“咔嚓”一声，骨骼归位。韩溯痛呼出声。

“好了。”赵昱语气中竟有一丝得意，幸亏自己学过正骨之术，可派上用场了，他用树枝夹住骨骼，作固定之用，再悉心包扎好。回头却看到韩溯眼含雾气，迷茫失神，像个噩梦中骤然惊醒的孩子。赵昱鬼使神差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言安慰：“好了，好了，没事了。”

陈满捡了树枝回来，正看到这一幕，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连忙别过脸去。赵昱忙说，“他疼哭了，他、他其实是……”才反应过来根本没必要跟他解释，找了块空地自己安置了。

韩溯抵不住疲倦，再次沉沉睡去。

直到晨曦将山洞一点点照亮，林中的布谷、黄鹂、画眉等一众鸟儿争相啼鸣，韩溯才苏醒过来，一时恍惚，仿佛还在鹿鸣山上，草木清香，鸟鸣入耳，清静安宁。片刻，他才记起昨日的种种情形，低头看到重新包扎好的脚踝，已不似昨日那般疼痛难忍。更为奇怪的是，他睡眠一向浅，却在这样简陋的山洞里一夜酣睡到天明。

他缓缓站起身，扶着岩壁走到洞口，却见赵昱拿着一根树枝在练剑，山岚还未消散，人影在其中穿梭，其疾如风，其徐如林，矫若游龙，翩若惊鸿，煞是好看。见惯了他平日里沉静内敛的样子，倒忘了他贵胄气度下的锋芒。

赵昱回身见他倚在洞口，撇了树枝，过来相扶。他练剑散了一身薄汗，呼吸也比平时重些，韩溯感觉耳侧痒痒的，便着意离远些，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倒，赵昱将他又搂紧些。他越发窘迫，小声道：“多谢殿下。”赵昱见他脸红到耳根，松开些力，只叮嘱：“右脚不要使力。”

到溪边不过四五丈距离，却似走了好久，赵昱将韩溯扶到石头上坐着，掏出一方绢帕在溪水里浸湿，拧了给韩溯擦脸。韩溯不好意思地缩了脸，要自己来，赵昱说：“你脸上很多伤口，自己看不见”。

他半蹲着细细擦着，先擦去了灰尘污泥，洗净帕子后才清洗了伤口，溪水的沁凉抑制了火辣辣的疼痛，咫尺间若有若无的气息却催得他心跳剧烈。韩溯一动也不敢动，僵着身子，屏住呼吸，到赵昱离开去洗帕子才悄悄猛吸几口气。清理完毕，赵昱给他抹了点药膏，他方才松了口气卸下力来。

赵昱看着他，笑容一点一点自唇角蔓延至眼尾：“阿瑗，你果然是女子。”

原来，他不仅洗去了脸上的血污，也洗掉了掩饰容貌的伪装。此时韩溯分明是一个皮肤光洁、鹅蛋脸庞、眉目隽秀的男装女子。

韩溯怔住，下意识地欲抬手摸脸，却又顿住了这徒劳的举动，只苦笑道：“殿下什么时候发现的？”

赵昱仰头看远山云岫，想起江仙阁上惊鸿一瞥，唇角轻扬，“很早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