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这几日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李掌柜,除了回来头一日,他对周梨表达了应该的关心问候和歉意,倒着实没有什么异常。
她也不动声色地问了师父,那日到底是谁邀他去喝酒的,陈锡山说当然是陆管事,二人认识十几年,陆管事查账日期虽不太固定,可但凡来查账,总有大半时候要跟师父去喝酒的,李掌柜虽来这没几年,通常也是一起去的,事情似乎又都非常合乎情理。
今日李掌柜不在,她缺少了观察对象,又因为冯珂大闹卫所,她名声正盛,没几个人愿意让她诊病,正无所事事反思自己是不是疑心太重时,突然有人跑进来喊有人被杀了,让陈锡山去看看还有没有救,她跟着挤进人群围住的巷子里,看到躺在血泊里那人,不禁又满腹疑云。
陈锡山看人还没死,便让周梨拿裹伤布,和他一起将那人中刀的腰腹部绑紧,准备带回仁安堂救治。
这时程顺和马齐分开众人将顾临让进来,周梨抬眼看到他走近,惊讶之下只微微朝他点了点头,顾临也点点头,望了望四周,这巷子是个死胡同,脚下这地方虽然离巷口不远,却已是转了两个弯,西门大街虽然来往都是人,大抵都注意不到这里,他才蹲身查看,身旁的马齐已认出那人,小声向他道:“是孟宽!”
他们巡抚衙门的老书吏。
顾临问道:“周姑娘,他怎么样?”
“还活着,不过伤了有一会了,失血过多,能不能救回来得问问我师父。”周梨已将伤裹好,看了眼顾临又转向旁边的陈锡山。
陈锡山一双眼看了二人许久,突然站起身锤了锤腰道:“首先要能抬回去。”
顾临会意,吩咐道:“程顺、马齐帮忙。”陈冕见状先告了辞,本来他才刚从外地回来,还有些事要处理,顾临约他晚间务必来府上,又要事相商,而后留下平安混迹在人群中打探情况,一行人快步走进了仁安堂,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都被仁安堂的伙计挡在了门外。
陈锡山待人抬进了仁后院的厢房,便把闲杂人等又都赶了出来,只唤了一个打杂的伙计进去帮忙,周梨因为是女子,不方便处理那个位置的伤口,也被挡在了门外,见顾临暂时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将几人引到旁边厢房等候,程顺、马齐一左一右站在了门外,只有顾临入内坐了。
周梨给他倒了杯茶,看了看他脖子寒暄道:“大人的伤可都好了?”
“不碍事了,还多谢姑娘的药膏。”顾临见她神色从容,大概对酒楼传的流言还不知晓,便也不好主动提及,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周梨见无事,正准备退下去,顾临却问道:“孟书吏今日可是来过仁安堂?”刚在巷口,孟宽倒下的不远处,散落了不少药材。
“大约一个时辰前来的,他有哮症,常来我们这抓药。这几日哮症又发作,几乎每日都来。”
顾临疑道:“为何每日都来?哮症要针灸吗?”
周梨摇头:“一般哮症来得急、喘得厉害的人才用针灸缓解下咳嗽。孟书吏并不很严重,只是秋日转凉,哮症有些反复,往常服几剂定喘汤便能好,这次总说没用,换了几次方子了。今日又来,师父又给他方子调了调,还特意嘱咐,务必服两日之后再看可有好转。”
她今日一见孟宽便觉得奇怪,便多观察了他一下,却见他心事重重,不时咳嗽得有些刻意,又不经意间透露出在找什么等什么的神态。当然这些没有根据的事情,她也就没打算告诉顾临。
这时平安匆忙走了进来,没避开她直接禀道:“大人,问了一圈没人看到杀人凶手,县衙也来了人在查办了,那条巷子本就少有人进,发现孟宽的人,也是憋不住进去小解……”他说到此好似才觉得有姑娘在场,有些不雅,顿了顿继续道,“奇怪的是那个位置就算看不见,也该听得见的。”
周梨道:“孟书吏身上中的几刀都是从背后刺入的,可能凶手当时捂住了他的嘴巴,他没法叫喊。况且他本有哮症,惊恐之中会喘得更加厉害,怕是也喊不大声。”
顾临点头,又问平安:“有人去告知孟书吏的家人了吗?”
“张进张捕头已经派人去了。”平安在巷口和张进照了个面,互相寒暄了几句。
周梨看他们还有话说,正准备退下,却见一个伙计忙慌慌找来,在门口探头道:“姑娘,秦夫人又来找您了!”
“说我不在!”周梨一惊,只觉头大,忙向顾临行了个礼:“大人,我先告退了。”
说着便向门口走去,准备找个地方躲起来,可踏出门外没几步就被看见。冯珂已闯进后院,一把推开拦在她前面的伙计大喊道:“周梨,你别跑!”
周梨只得站住回头看着怒气冲冲的冯珂,她大概知道冯珂为何而来,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他们夫妻二人一吵架,冯珂就总是来找她问罪。这次她闹了卫所,让他们几个都成了笑谈,估摸着夫妻二人又吵架了。
冯珂三两步冲到周梨面前,还没开口,周梨先道:“我没什么话同秦夫人说,请回吧。”说完也不等冯珂反应,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