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本尊,倒觉得坊间那些耸人听闻的阴谋阳谋都霎时黯然失色,长公主殿下堪堪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明艳大美人,虽然没有华服金钗,但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该是个高门贵女。
可是,她救我难道只是为成全自己离经叛道的名声?
三更不得其解,稍微深想,只觉得头又开始痛。
许是因为饮了酒,又许是在三更和崔枝达成了目的,沈千灯终于安稳睡下。
找三更提条件,沈千灯也是临时起意,说实话她猜不到三更的身份,成国的年轻勋贵她前世多少都打过照面,但凡有一面之缘,都不可能对三更这张脸毫无印象。可穆承锋偏偏佯装全城追捕他,他绝非寻常富庶子弟。
或许,三更的出现便是她今世的转机。
沈千灯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离开玉京的这一路舟车劳顿加之兖州围城的生死一线,让她心力交瘁。
她还梦到了许久未回去的青州城,那里有她心心念念的山外小阁楼。
她在归楼前前后后住了七年。
山间夜里总是爱下雨,所以格外好眠,一早就能听到师父在长剑破空和师兄的木鱼声。
她就站在檐下躲懒。
“青灯,站那干什么呢?”狄老一边舞剑一边问她。
“在欣赏师父英姿,师父真是风采依旧。”
“别以为说几句好话今日就能躲过练习。”
“师父,我在练耳力啊!师父练完一套剑术师兄要敲一百八十七次木鱼。”她一贯会插科打诨。
结局是被丢进林子里练蒙眼射飞鸟。
可惜她当时贪玩,总说着明日一定好好练,直至离开青州也没能练成。
她原是启国战乱时流落边境的孤女,帮当时落难的太子妃如今的太后寻得庇身之所,引走了追兵,后被太子妃短暂抚养拜师狄老将军,原属青之一辈,只单名一个“灯”字。在青州,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段逍遥自在的时光。十五岁,她被接回宫中,记做德宣大长公主之女,刻入玉牒,破例在笄礼上受封公主。太后说既已入世,便要正名才能压得住她的命格。
七日来复,利有攸往,钦天监监正为她算了一个“七”字,德宣大长公主却说佛陀七阶,“七”字太苦,千江有水千江月,故而改做千灯,封号“昭宁”。
深宫的夜里太安静了,连脚步声都微乎其微。听不到后山的虫鸣鸟叫,听不到归楼时常呼啸而过的风声,她一直睡不好,总是惦记着要溜出宫回青州去。后来真的出宫了,倒是情怯犹豫了。
沈千灯实在高估了自己如今的酒量,只饮半坛清酒竟也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想想前世在兖州领兵时,烈酒消愁却仍是难醉。
“殿下醒了,玉京有东西送来。”紫沅呈上来一个精致的红漆木盒。
“这是南宫商行的掌柜一早亲自送来的,说是玉京来的家书还有您要南宫小姐寻的绝世棋谱。”
“放梳妆台上便是,不必候我梳妆。”
棋谱?
盒中确有一本棋谱,她可从未与南宫云檀论过棋艺。
信封上写着“阿姊亲启”,沈千灯坐下撕开封蜡,花宣上是工整的簪花小楷,是南宫云檀的字迹。
“阿姐安好,见字如晤。京中一别匆匆,我赠阿姐半副玉棋,听闻阿姐已落脚四方城,想来百无聊赖,家父命快马加鞭送来黑子,黑白同构,望阿姐如有神助,棋路畅通,以绥四方。家中一切如旧,盼阿姐远行诸事顺利,常复家书。云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