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寒风渐起。
洛阳城门口刚刚平息了一场闹剧般的风波,但嘉德殿废墟临时搭起的“御书房”内,气氛却比外面的秋风还要冷上十倍。
一盏孤零零的油灯在破旧的案几上摇曳,勉强驱散一隅黑暗,却将赵云挺拔的身影拉得更加高大、也更加压迫。他站在何莲面前,如同一座沉默的冰山,散发出的寒气让旁边侍立的几个小太监都忍不住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何莲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椅子上,感觉如坐针毡。
赵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在她脸上来回扫视,那里面翻涌的暗色情绪——委屈?愤怒?抑或是被背叛的失望?让她心里直发毛。
“咳…”何莲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那个…子龙啊,今晚多亏有你,不然…”
“太后。”赵云打断了她试图转移话题的意图,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账,要一笔一笔算。”
他向前逼近一步,阴影彻底将何莲笼罩。
油灯的光晕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倔强的冷硬。
“第一笔。”赵云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何莲眼底,“张辽将军碗中的双黄蛋,是太后亲手放的吗?”
“呃…这个…”何莲眼神飘忽,努力回忆,“好像是…御膳房…那个…看文远将军辛苦,特意…”
“太后!”赵云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末将亲眼所见!太后将蛋埋入粥底,动作…甚是熟练!”他盯着何莲,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受伤的光芒,“末将日夜护卫,三餐不过豆饼清水。太后…可曾想过为末将碗中,埋一颗蛋?”
“……”何莲哑口无言。看着他眼底那抹受伤,心里莫名地有点虚。
好像…是有点厚此薄彼了?
但是!她那是为了攻略张辽,分化吕布啊!
都是为了大局!
“第二笔!”赵云没给她解释的机会,继续发难,声音冷得像冰,“高顺将军…太后‘脚滑’扑入其怀,可是…早有预谋?”
何莲瞬间炸毛:“没有!绝对没有!那是意外!意外!地太滑了!砖头松动!”她连忙否认,小脸涨得通红。这黑历史怎么又被翻出来了!
“意外?”赵云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带着浓浓的嘲讽,“太后身手矫健,攀爬观澜阁废墟如履平地。何至于平地之上,恰好滑至高顺将军身前?又恰好…抓得那般紧?”他每说一句,何莲的脸就红一分。他微微俯身,那张俊脸逼近何莲,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鼻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末将当时就在不远处。太后…您抓着他衣襟的手,可曾想过…若是末将不在,是否会滑得更远?”
轰!
何莲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这…这闷葫芦!平时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怎么翻起旧账来这么牙尖嘴利?!句句诛心!
“第!三!笔!”赵云直起身,目光如炬,声音陡然变得森寒,一字一顿,如同重锤砸下,“城门口,太后所言‘全都要’,究竟是何意?!”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触犯逆鳞的暴怒边缘的压抑,目光死死锁住何莲:“吕布、张辽、高顺…还有末将!”他指着自己,“在太后眼中,是否皆是可供戏弄、挑选、如同集市货品般的玩物?!太后所谓的‘社稷为重’,便是如此…广纳裙下之臣?!”
“赵云!”何莲猛地站起身,又羞又气,也顾不上害怕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那是权宜之计!是为了稳住吕布那个疯子!是为了分化他们!是为了保住我们所有人的命!你懂不懂什么叫战略!什么叫牺牲!什么叫社畜的自我修养!”她气急败坏地吼了出来,眼圈都气红了。
“战略?牺牲?”赵云冷笑一声,眼中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旺,“以自身名节为饵?以暧昧挑拨为刃?太后可知,此等‘战略’,稍有不慎,便是引火自焚,万劫不复?!”他猛地一掌拍在旁边的案几上!
“咔嚓!”一声脆响!那张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桌,竟被他一掌硬生生拍塌了一角!木屑纷飞!
“!!!”何莲和小太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后退一步。
赵云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他看着何莲惊愕的表情,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压下翻腾的情绪,但声音里的痛心和失望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末将所求,不过护太后与陛下周全。太后却…却行此险招,自陷泥潭!更将末将…置于何地?!”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那里面蕴含的复杂情绪——愤怒、担忧、委屈、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如同惊雷般在小小的“御书房”内炸开!
何莲彻底愣住了。
看着赵云那双燃烧着怒火却深藏着受伤的眼睛,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听着他那句“置于何地”…她脑子里那套“一切为了KPI”的社畜理论,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何莲内心OS:他…他好像真的生气了?不是气我撩别人,是气我…不顾安危?还有…他这是在…吃醋?吃大醋?!】
就在这气氛紧绷到即将爆炸的时刻——
“报——!”一个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太后!赵将军!不好了!张…张辽将军在营中和吕布吵起来了!打…打起来了!”
吕布军营,主帐内。
气氛同样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