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扶摇宫也算是有了点“晚来天欲雪”的意境,可惜这“能饮一杯无”的知心人,可能是来送她上路的。
真怪教人惶恐。莫不是下毒了吧?还是断头饭?要送她风风光光地上路?
才说了毒酒,毒酒这就来了?当真是乌鸦嘴。
她苦大仇深地盯着,偏偏流萤又傻乐起来了,一样样给她布菜。
“姑娘,这是紫参炖乌鸡,这是干贝银丝羹,这是枣泥拉糕,这是八宝豆腐,这是炖鹌鹑蛋……”
崔明禾瞥了一眼,觉得挺有滋有味,和昨晚上萧承懿离开时的脸色一样有滋味。
这么一想就顿时又觉得胃疼了。
她掀起眼皮,看着对面那张空着的椅子,忽然笑了。
“流萤。”她唤了一声。
“奴婢在。”
“去,把对面那套餐具也摆上。”
她端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又给对面的空位也满上了一杯。
“今儿高兴,我请萧承懿吃饭。”
她举起酒杯,对着空气遥遥一敬,再手腕一倾,晶莹酒液淅淅沥沥落地,嘴角勾起弧度:“这一杯,我敬萧承懿。”
流萤被自家姑娘这番举动惊得目瞪口呆。这分明敬死人的架势——那位态度本就暧昧不明摸不清,若是传出去,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她急得脸色刷白,却见崔明禾又自顾自地满上了一杯。
她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意。
“第二杯,我敬他娘。若不是他娘当年不知检点,哪有他这个孽种出来恶心我。”
话音未落,又一杯酒洒在了地上。
流萤的脸都白了,几乎要哭出来,上前一步想去抢她手里的酒壶:“姑娘,我的好姑娘,您可别说了!这要是让外头的人听见!”
“听见又如何?”崔明禾推开她的手,眉梢一挑,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骄纵作劲儿又回来了。
“他敢做,还不许人说了?他萧承懿能堵住我的嘴,还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不成?”
细白手指衬得酒液格外剔透,像是浓艳的血色。
她再次斟满酒杯,这一次是举到自己唇边。
“这第三杯,我敬我自己。”
“敬我崔明禾有眼无珠,当年没能一劳永逸,直接把他淹死在护城河里。”
“敬我自己,敬萧承懿。”
“敬我孤苦无依,敬他死得其所。”
流萤急得都快哭了,崔明禾却觉得有点头晕。她反手搭在流萤手背上,叹了口气。
“好了,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流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咬着下唇,飞快抹了把泪,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出去了。
夜色寂寂。只剩崔明禾一个人坐在那,摇曳烛火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
她捂着胃坐了一会儿,半晌,忽然低低笑出声来。
……
呵,萧承懿,你敢毒死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