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时分,天阴沉下来,眼见着又要落雪。
扶摇宫里没有银骨炭,只有内务府按份例送来的黑炭。烟大不说,还总带着一股子潮气,点起来呛得人直流眼泪。
流萤端着食盘从外头进来,见崔明禾正坐在窗前发呆,便顺手将窗户关小了些,免得屋里头又是烟又是冷的。
“姑娘,还是先用膳罢。”她将一个碟子递过去。
今日的菜色比之前几日又差了些。一道冬瓜炖排骨,几乎不见油星,排骨也只有几块,清汤寡水的。另两道都是素菜,上头零星肉沫都不见。
“还好这会没下雪,奴婢一路上倒也不算难走。”流萤把菜碟子放下,又将一旁的汤碗端起来。
一碗白水般的银耳汤。
不想吃。
崔明禾瞟一眼,没动。
“姑娘,您多少用些罢。”流萤见她不语,便又劝,“身子是自个儿的。”
这算什么?阶下囚似的被他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给口饭吊着命,好让她看着他萧承懿能风风光光翻身称帝?
“他这是在存心恶心我呢。”
“认识这么多年,他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崔明禾冷笑一声:“去找根麻绳来。”
流萤一愣,“您要绳子做什么?”
“上吊。”
崔明禾大义凛然地掀了桌子。
几道纯摆着恶心人的饭食哗啦洒了一地,她嫌恶地瞟一眼:“他不是说我耐不住寂寞么?本姑娘就是耐不住了,这就吊给他看。”
吓得流萤赶紧过去捂住她的嘴:“姑奶奶,您别闹了!”
“万一您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婢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
这是实话。
流萤自然不会真的去找什么劳什子麻绳,只当是自家姑娘又在说气话——这么些年不就这么过来的么,自家姑娘被群星拱月似的簇拥着,一个眼神、一句话、再不济不轻不痒地胡闹几句,就有人巴巴的把东西捧她眼前来。
可这玩笑话说出来,也着实让人心惊肉跳。
她连着劝了好几句,见崔明禾只是拿眼斜她,一副“你懂什么”的模样,心里头更是又急又怕。
崔明禾高深莫测地背着手回了暖阁。
夜里,风雪果然又落了下来。
破旧的窗棂被吹得“吱呀”作响,殿内没有地龙,只靠着一盆半死不活的炭火取暖,微弱的热气很快便被四面八方灌进来的冷风吹散了。
后半夜,流萤被一阵响动惊醒。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借着外头雪地映进来的微光,依稀看见崔明禾竟真的搬了张凳子踩着,手里拿着一截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布条,正往房梁上扔。
“姑娘!”
流萤吓得魂飞魄散,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崔明禾的腿,哭喊道:“您这是做什么呀!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放手。”崔明禾低头看她,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平静,甚至有些冷漠。
“我不放!”流萤哭得更凶了。
“姑娘,您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让奴婢怎么活啊!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该有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