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七道:“十七岁剩四年,而你如今二十一,死期将至?”
兰烬勾着小兰猫下巴,款款答道:“怎么?你这闷葫芦舍不得本王?”
年七默然不语,只觉离别再成定局。
两道墨影并肩坐在山坡上,日暮席卷林间,在他们脸上均投下暖阳,两双蓝眸纷纷映衬着这浩荡天地。少年眼中似藏着海啸,任凭痛苦如何雕琢,他们二人仍不畏浮云遮眼。
“年七,你将后要作何打算?”兰烬忽然作声,“回竹园?还是继续待在渊界?”
“可有退路?”年七反问。
“哈哈哈哈哈——”兰烬忽大笑起来,“你说得对啊,渊界之人,永无幸福可言。昨日婚宴那新娘真面目,你可看清楚了?”
年七陷入回想,重逢之际心荒马乱,脚下似千钧沉重般无法迈开。四年来积压的嫉妒与思念几乎要将他逼疯,可最终,万般不甘只化作一句轻声:
“庆幸……”
庆幸她没有画地为牢,没有困在四载离别里黯然伤神。
兰烬将小兰高高举起,眯起幽蓝的眸子:“虽不想承认,不过本王真愈发嫉妒你了。你可知四年前你离别那日,柳青做了何事?”
年七心口一紧:“她、她做了何事?”
兰烬蹙眉:“自刭不成,跳崖殉情。”
这八个字如利刃刺入年七心口,呼吸顿时紊乱,兰烬按住他发颤的身子续道:“这条血路虽暗无天日,但竹园的灯,始终为你亮着。待本王殉道后,你便是下任幽王,届时——”
“你要踏着尸山血海再不回首,练就看见那人双眸千遍,再不发颤的冷血无情。更要握着这柄龙剑,翻遍每具尸体,找那可以救她一命的白羽铃。”
“直到…你也成为尸体中的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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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猫沿着泥泞山道下行,欲寻人问路,却见一座残破庙宇显露在林间。刚踏至庙门前小兰突然蹭了蹭二人衣角,驻足不前,似有告别之意。
兰烬俯身,指尖幽蓝火焰轻抚过小猫眼角的伤痕,声音罕见地柔和道:“放心,兰明鬼火亦可以为你疗伤。”
“喵喵~”
兰烬沉吟片刻,从怀中为它递出自己珍藏着的肉肠,看着它啃食干净后,才道:“既然吃饱了,下次要小心一点。说不定再也不能与本王相见了。”
小兰蹭了蹭他的掌心:“喵呜~”
“若这最后一年。。。”兰烬望着小猫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低语飘散在风里,“有缘自会。。。”
话到最后,只留下二人在寺庙口默然静立,可尚未推开庙门便传来一道悠悠老声道:“十几年前,此地唤名泥山村。原先百姓安乐,生活淳朴,直到一夜之间尽数丧命。传闻是一位年轻的男童,无亲无故,被邪灵和自己的亲生父亲迷惑后下咒,独自一人杀光了所有村民,将整片泥泞硬生生染成了浓稠的血水。那座千年古树,就是汲取了大量人血,变得枝繁叶茂。”
有男童作呕道:“咦!那就是大家后山玩的泥巴,还有镇上的流苏都曾沾染了…”
守庙人叹息道:“若有人知晓那日屠村的真相是如何,我想村民一定会将那人抽筋剥皮,投入火海,永世哀嚎!”
年七低声道:“我独身去探讯息如何?”
兰烬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不用,问个路而已。”
可不待二人推开庙门,总角男童便蹦跳着抢先一步拉开门,露出嬉笑童颜道:“呀!有客人!阿庙爷爷!有客人来了!”
庙内景象出人意料,雅观整洁、檀香袅袅,与外观的破败截然不同。空荡里边走出个约莫六十来岁的守庙人,穿着布衣,将二人打量了一番道:“二位可是要上香?”
未及作答,男童拽过二人的手便往里行,一面来到四角礼堂内,一株青树盎然其中。男孩殷勤地递来野果:“泥山村里的庙宇可多年没有人来过了,有些许清冷请见谅。二位哥哥肯定是来问路的吧!不如先吃点初春浆果?很甜的!”
年七微微一怔,含笑接过:“多谢。”
兰烬见孩童满眼期待,勉强尝了一口。初次品尝到的人间野果,清甜滋味竟让他一时恍惚:“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