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兰烬一剑挑飞,他反手扣住年七咽喉,将人狠狠掼倒在地,卷起衣袖递到他齿间。年七本能地咬下,却再未挣扎,只是浑身剧烈颤抖,落下两道清泪。
兰烬低语道:“你爹当年也没堕落到啃食同伴,这剑认主,可别让它蒙羞。”
他先是瞥了眼柳青,她静躺在地,左肩露了小块血肉,那双总是含笑的杏眸此刻空洞地望着天际,一动不动宛如感受不到疼痛。
兰烬向面具女子蹙眉,“你要的我做了,接下来到你了。”
面具女子笑了笑,随手一挥散出半点寒风,年七双眸如被洗涤,转瞬澄蓝。感触到面上泪痕,年七下意识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没想到,柳青正蜷在自己脚边,她已坐起身,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掩盖着左肩伤口,蓄满泪水的眸子里映着未散的惊惧,二人悄然对视。
年七试着抬手,却见柳青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以至于手生生僵在了半空。
忽然,云阶空席位凭空显出两道模糊身影,一个花裳艳丽不见真容,一个青衣缭烟正是首席辽青,而兰烬就站在年七面前,手掌平伸,身后似有无尽深渊在翻涌。
“看看你周围人的表情,”兰烬的声音带着蛊惑的低哑,“年七,你属于我们这里。”
年七明白这是渊界正式发出邀请,不必回头、不必回想,他也知道方才自己又惹了什么祸端,身后的人又是何般鄙夷。
待年七站起身,柳青终是强撑不住,呕了一地鲜血。
“不准!”柳青突地大怒,不知何时她捡了玄门玉剑,一剑抵在兰烬脖间,“我可以懦弱无力等死,但决不允许你们夺走我身边的人!”
事态转变过于突然,柳青无疑于赌上了全部的性命,可她未有本分畏惧,眼神直盯着年七,像是渴求又像是害怕。
“我知道你肯定可以轻易脱身,”柳青在兰烬耳边低语,止不住地颤抖,“我们做过交易的对吧,兰烬,我要年七活着……”
兰烬沉默了许久:“本王,说到做到。”
柳青正要下一步时,反被年七一把扣住,玉剑哐当落地,冰冷无比的话语从口中脱出:“你那是什么眼神,很厌恶?”
“……年七?”柳青不知所措。
不知为何,年七步步逼近,柳青便觉心口如坠深寒,体内似有邪物啃食,又似毒物在五脏六腑翻涌。这种本能的痛楚说不清道不明,却能将二人之间最后的温情寸寸撕裂。
“别唤我名字,”年七血眸闪烁,“恶心。”
龙剑的山荷叶剑穗应声破碎,年七终是选择转背离开,没有再回头。
相伴十年的少年,唯留给她决然背影。
待渊界众人散尽,十二月的雪才姗姗来迟。玄门台上,血迹被大雪慢慢覆盖,像一场荒诞葬礼,充斥着血腥。
门清挥袖命人善后。有弟子抱起昏迷的陈上华,听见他梦呓着“上忆”二字。而玄门台角落,全相闲折扇遮住半张脸,掏出袖口中一只破碎铃铛。
风雪在柳青周身凝滞,无人知晓那日她一人在玄门呆站了多久。
柳青望着年七消失的方向,直到霜雪爬上眼睫,连呼出的白雾都变稀薄。
她想,自己或许早该死去。
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