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道孤影消失在风雪中,方才有个怯怯的女声响起道:“可是。。。昨日若不是他以身作盾。。。”
话未尽,便被厉声打断道:“那又如何?”
人群中有弟子冷笑道,“难道要我们感激一个食人血肉的怪物?”
陈上忆厉声道:“这乱世道理,便是你们这般忘恩负义之徒定的么?”
剑锋半出,寒光映出众人惊惶的脸。
执剑为恶者,未必无心。
白衣翩翩者,未必无辜。
场内众弟子噤若寒蝉,陈上忆踏过雪层上年七留下的足迹,径直向外门药庐行去。
药庐隐在雪径深处,陈上忆踏过儿时最熟的青石阶,只是石缝里再不见当年他亲手栽的紫藤,唯剩几丛枯草在风中瑟缩。推门时,灵草香扑面而来,案前二人正在密谈。
“明日卯时,玄台。”内门弟子压低声音,“掌门令所有人到场,连那位也。。。。。。”
陈上华指腹摩挲着茶盏边缘道:“无碍。”
内门弟子点头欲离去,险些撞上陈上忆擦肩而过,惊得一个趔趄道:“上、上忆师兄?”
待脚步声慌乱踩雪远去,药庐内只剩兄弟二人相对而立。
“沾雪了,可要。。。”陈上华抬手欲拂弟弟肩头,却被一掌打开,雪粒飞溅,在炭盆里嘶嘶化成白烟。
“你早知明日玄台之事?”陈上忆眼中血丝隐现,“就为了救那女人?连亲弟弟都要舍弃?”
陈上华眉目间尽是疲惫道:“莫要无礼,你既已沾染邪息多年,当知这解药。。。”
檐外细雪簌簌,更显室内死寂。
“你还要向兄长隐瞒多久呢?”
陈上华声音轻缓,“玄门弟子皆以灵草铸就灵体,最忌邪息,一旦邪息入体,根灵草根本无用,这些年你用毒灵草以毒攻毒的法子。。。”
话音戛然而止,陈上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匆匆藏起掌心血迹,自嘲地笑道:“比起兄弟情深,你更想当天下第一的剑客,是不是?”
“那至少。。。让兄长成全你这一次。”
“闭嘴!”陈上忆猛地砸碎药柜,“用至亲性命换来的解药,我宁可经脉尽断!”
陈上忆将十年来隔阂一并吼出,“为何,为何总是这般?平日冷若冰霜,危时又以命相护?既早已抛下我,又偏要让我永生负疚!陈上华!你好生狠毒。。。”
他眼含热泪,字字泣血道:“我恨你。。。你根本不配活着。。。这般兄长。。。我不要也罢!”
木门被重重摔上,陈上华擦去掌心血迹,忽然想起十年前幼弟抱着木剑,信誓旦旦说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模样。
“是啊。。。我不配。”他露出解脱般的笑。
可若重来千万次,
我仍会选择剜骨为你续命。
檐外风雪骤急,吹散了陈上华最后的呢喃道:“恨着我也好。。。至少你活着。。。”
雪霁月明,玄门后山的断墙下,两道孤影不期而遇。
“是你。”陈上忆哑声道。
墙角处,柳青正仰头痛饮,月光照在她伤痕累累的手臂上,酒坛见底时,她才眯起醉眼道:“啊。。。是小上忆。”
陈上忆猛地别过哭红的双眸,问道:“你在这里。。。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