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深肤。在主流单一民族的日本社会里,这就是天然的靶子。无关他父母究竟是谁,无关他家境如何,仅仅因为这显眼的不同,就足以成为被挑衅、被排斥的理由。安室先生,难道你小时候,竟然是在这样不友善的环境中长大的吗?
“…安室先生你,很讨厌被挑衅,对吧?”由里试探性地小心开口。她回想起今天基德事件中,安室透表演完魔术,得知揭穿他的男人就是怪盗基德时,那瞬间流露出与他平日温柔形象截然不同的锐利锋芒,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防御和反击姿态。
安室透没有直接回答,似乎默许了由里的推测。淡淡地继续道,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然后,我就经常跟别人打架了。”语气平静,却让由里仿佛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倔强身影。
一次次握紧拳头,用最原始也最直接的方式,去回击那些带着恶意的嘲笑和推搡。那该是怎样的孤独和无助?每一次挥拳,是否都伴随着更深的自伤?
她望着他此刻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柔和精致的侧脸轮廓,那习惯性挂在唇边,能融化人心的微笑,实在难以与“经常打架”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看着你现在这副彬彬有礼的样子,”由里轻声感叹,带着深深的不解和一丝心疼,“真的很难想象小时候居然经常会和别人打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探寻,“难道你成长过程中经历了什么吗?我是说…特别的…”
话音未落,安室透微微侧过头看向由里,嘴角依旧是上扬的。那双紫灰色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但温和的笑意像退潮般慢慢敛去。
由里知道这是在阻止她延续这个话题,她立刻噤声。点到为止,他不想再袒露更深的秘密。
由里回想起上次在网球场点破他时的尴尬,还有安室透在船舱里故意吓她的报复。抱歉,她可没有任何想要挑衅眼前这位男人的意思。
车厢里弥漫开一种微妙的气氛。由里飞快地转动脑筋,她得赶紧转移话题!
“啊…说起来,”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柯南这个孩子还真是占有欲强呢。”她看向安室透,试图捕捉他表情微妙的变化,“他似乎好像很喜欢身边的那位毛利兰小姐。”
安室透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哦?”他语调轻松,带着点调侃,“只是对大姐姐的一种好感吧?”
在说出“大姐姐”这个词的瞬间,安室透下意识地,用刚在场馆内被包扎过的手摩挲了一下方向盘边缘。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道身影——那个在昏暗诊所里,有着蜂蜜色长发和湖水般绿色眼眸的女人。
艾莲娜医生…记忆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药膏的清凉,还有那双带着悲悯和关怀的手,轻轻为他处理着打架留下的伤口。那是他童年里,为数不多、不带任何杂质的温柔亮色,是他懵懂情感最初的烙印。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悄然弥漫心间。
“不,”由里没察觉到他瞬间的走神,认真地分析着,“他好像对小兰十分有占有欲呢。园子说每次她和小兰闺蜜间的单独约会,柯南都会想方设法跟着。”
她顿了顿,回忆起基德事件中惊险的一幕,“而且,人在最危急的关头,会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最想保护的人。今天,基德投下烟雾弹的时候,那个孩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小兰的名字。眼神也一直死死地锁定着她,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
由里得出结论,带着成年人对孩童世界复杂性的惊奇,“就像一位很关心女友,然后容易吃醋的男朋友。柯南,他还真是…十分早熟呢。哈哈”
“早熟吗…”安室透低声重复了一句,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
柯南对毛利兰那种超越年龄的关注和保护欲,确实异乎寻常。
安室透将由里送回家后,特意叮嘱她别把白天怪盗基德引发的那场恐怖的“骚动”放在心上,好好睡一觉。语气里的关切,就像对待一位亲近的朋友。
可到了夜里,由里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白天的画面。
那个叫江户川柯南的小学生,果然配得上“基德克星”的名头。基德的每一个把戏都被他精准看穿,那些环环相扣的推理,根本不像一个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说起来,他恐怕比那位声名在外的毛利侦探还要厉害几分。
毕竟,有些人的名气,本就来得莫名其妙。有些人声名在外,或许是因为某些机缘巧合、媒体渲染。而毛利侦探在她面前展露的实力,似乎也撑不起那份响亮的名声。
思绪从柯南身上移开,由里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安室透。
那个总带着温和笑意的咖啡师,身上却像裹着一层看不清的迷雾。
白天表演魔术时被基德揭穿时的愤怒,似乎很讨厌被挑衅。他分明有强烈的正义感,面对混乱时的反应迅速又果决。可这份正义感之外,又藏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个谜一样的咖啡师,他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由里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床单。她能感觉到那些秘密就像水面下的礁石,隐约可见却深不可测。
但她深知此刻不是追问的时机,只能将这份疑虑暂时压在心底,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