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的真的是“童稚化”现象吗,为什么会威胁到国家?无数个问题像水底的气泡,不断冒出,又不断破裂,找不到答案。
恐惧像水草一样缠绕着她的脚踝,将她往深水处拖拽。
风见裕也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轻举妄动,等待她的绝不会是真相,而很可能是和桐生一样的“意外”。
热水浸泡着身体,却让思维更加清晰。她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现在的她,无能为力。没有线索,没有帮手,没有调查未知势力的资本。
她如果怀有盲目的好奇心,只会让自己成为下一个被轻易抹去的名字,而桐生留下的秘密,连同他真正的死因,将永远沉入黑暗。
几分钟后,由里破水而出,大口喘息,水珠顺着发梢滴落。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洗澡水。
她的眼神里,翻腾的探究欲渐渐平息,被一种沉重又带着苦涩的清醒所取代,由里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不过…这本笔记,是桐生悠人这个被她亲手制成“标本”,却又因死亡而变得无比真实的人,留给她唯一的实物。里面的内容,可能超过她所知道关于桐生悠人85%的那部分。
‘交给那些蛰伏在黑暗里,手段残忍的公安?’由里对这个部门没什么好感,那些人也并不像什么合作者的姿态。
交出去?
由里做不到,她还想继续探索这位桐生悠人不为人知的那部分。他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内心激烈的挣扎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由里擦干身体,踉跄着走出浴室。回到卧室以后,她再次拿起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指尖留恋地抚过那道细微的隆起,仿佛在触碰一个未解的谜题,也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
这一次,她动作坚定地拉开抽屉,将笔记本小心地、郑重地放了回去,推上抽屉,转动钥匙。
“咔哒。”
锁舌归位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一声不甘的叹息,也像一个封印。
窗外,雨更大了。看不见的地方,一只漆黑的乌鸦,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外的电线杆上休息,猩红的眼睛,似乎穿透了雨幕。
风见裕也的警告犹在耳边,而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窥视这位沉迷于观察人类,即将踏入深渊的小说家。
现在,还不是时候。由里在心中默念。桐生悠人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了。
她拉上厚重的窗帘,将雨夜彻底隔绝在外。
由里想忘掉这件事,可桐生悠人的死亡阴影,如同窗外连绵的阴雨,顽固地渗透进她生活的缝隙。
风见裕也的警告像无形的枷锁,也勾起了她浓烈的好奇心。而那本锁在抽屉深处的笔记,则像一枚沉默的定时炸弹,让她在原公寓的每一刻都如坐针毡。
她打电话跟好友抱怨这件事。“搬家吧,由里。”好友浅井早苗在电话里斩钉截铁地说,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关心。“你现在住的那地方,离桐生出事的地方太近了,晦气!而且,那里离市中心远,太冷清了。我知道米花町那边有个不错的单身公寓刚空出来,环境好,安全,楼下就有便利店和…,对了!旁边还有家评价超赞的咖啡厅哦!叫‘波洛’!”
“波洛?”由里握着电话,无意识地重复。这个侦探小说里的名字,带着一丝奇妙的巧合感。
“对!据说咖啡和简餐都绝了,尤其是一个叫安室透的金发帅哥做的三明治,被吹上天了!”早苗的声音兴奋起来,“顺便…嗯哼…”她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观察一下那位传说中的‘完美服务生’样本?就当是给你的新书收集素材,转换心情嘛!总好过你一个人闷在家里,对着桐生那本…呃…”
早苗及时住了口,但意思不言而喻。“哦对了对了,还有啊,那家咖啡厅的楼上是一家侦探事务所,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
由里被她打动了。一开始选择租住这里的房子就是为了有一个安静的环境,方便自己的创作。不过现在,搬家,逃离这个充满压抑和潜在危险的牢笼,确实是个诱人的选择。毕竟她对桐生悠人的死还没有头绪。
米花町…似乎是个新的开始。
而“波洛咖啡厅”,既能满足她对美食的探究欲,又能为她提供安全的“人类观察”场域,这是她赖以生存的氧气。
更重要的是,早苗的建议像一道光,照进了她被恐惧和无力感笼罩的灰暗世界。她需要新的刺激,接触新的人物样本,来覆盖掉桐生悠人死亡的烙印。
“好。”由里说,声音带着一丝久违的决断,“帮我联系房东吧,早苗。我搬。”
搬家过程很辛苦,由里的东西很多,她喜欢买各种好玩有趣的小物件。必要的衣物、书籍和那几册厚厚的“人类观察日志”,以及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的东西都要搬走。不过好在搬家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一个轻松愉快的事情,所以也不算漫长,由里很期待即将迎来的新生活。
新公寓在米花町一栋安静的居民楼里,采光良好,布置简洁。拉开窗帘,是一片充满生活气息的街景。最重要的是,楼下斜对面,就是那家传说中的“波洛咖啡厅”。
微黄淡雅的灯光透过玻璃窗,隐约可见里面晃动的人影,像一幅温馨的静物画,无声地散发着安稳的诱惑。
站在新公寓的窗前,由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没有了旧居的潮湿和压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属于新环境的、混合着阳光和尘埃的味道。
桐生的事情被暂时锁进了心底最深处的抽屉,连同那本笔记。
现在,她是新搬来的小说家今沢由里,一个永远对人性充满好奇的观察者,这才是她最喜欢和最舒服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