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门锁“咔哒”一声咬死,结束了监视审讯工作的金发警官独自静立在阴影里。
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刚才那女人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他脑子里被拆解、称重,寻找着谎言的毛边。
在传唤今沢由里之前,他们调查过桐生悠人的背景,此人人际关系简单,社会经历单纯,一直在完成学业。
博士毕业以后,桐生悠人被组织招揽,是为了研究那款……
‘APTX-4869。’在宫野夫妇死亡,雪莉失踪以后,明明已经进入了停滞状态。这种早该埋进坟墓里的东西,如今却不知为何会悄然重启。
桐生悠人死得干净利落,是组织的风格,毋庸置疑。
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城府,通常来说对亲近的人分享事情应该不会有所保留。但今沢由里…她的话躲躲闪闪,字里行间还透着点刻意的模糊。
究竟是什么,让这个早已沉寂的项目突然重见天日?
年轻的警官眼皮都没抬,瞳孔深处却像刀尖。这死灰复燃的毒药,指向哪里?
线索在此断了档,只剩下盘旋不去的疑云。
他嘴角绷紧的线条纹丝不动,但整个人变得极具压迫性。紫灰色的眼睛,一寸寸犁过这片死寂的空气。那团疑云不再是迷障,而是等待被他用意志和手段生生撕开的猎物。
他垂在身侧的手,毫无征兆地收紧了。那不是愤怒的颤抖,是在重压下无声的变形。巨大的力量被死死锁在掌心,连带着小臂的线条都瞬间绷出凌厉的棱角。
仿佛他攥住的不是空气,而是那个藏在迷雾深处,操弄毒药的秘密黑手。
只需要一个名字,那指骨蕴含的杀意就能瞬间捏碎对方的喉管。
回到家,今沢由里马上反锁房门,瘫倒在柔软的沙发上急促地喘息。风见裕也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和审讯室冰冷的空气,似乎还黏在她的皮肤上。
休息一会儿后,她快步走进卧室,匆忙打开那个带锁的抽屉。手指有些发颤,钥匙插了好几次才对准锁孔。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她粗暴地拉开抽屉,手指在一叠叠的文件和旧物中急切地摸索,翻找。由里有乱丢东西,不好好收纳的坏习惯。
当指尖触碰到带着轻微阻尼感的真皮封面时,她紧绷的神经才微微一松。
由里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本厚重的、深蓝色封皮的东京大学药学专业精装笔记本。又冷又硬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三个月前分手时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
桐生悠人站在她公寓楼下,路灯在他低垂的眉眼上投下阴影,像个做错事被罚站的孩子。他把这本笔记硬塞进她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委屈和固执:
“你说我总是太幼稚…这里面…是我能拿出来的,最‘成熟’的东西了。虽然你肯定看不懂,大概…也不太会喜欢…”他顿了顿,声音更低,“…留个纪念吧,由里。”
当时的她只觉得这份“纪念品”既幼稚又可笑。分手了还送专业笔记?随意翻了两下,果然都是她看不懂的专业知识,有课上的笔记,还有听讲座的记录和桐生写的一些实验方案。
她随手将它扔在书架顶层,很快被尘埃覆盖。然而,就在某一天,突然有一种无比强烈的直觉,驱使她鬼使神差地将笔记本从尘封中取出,锁进了抽屉最深处。
此刻,这本笔记沉甸甸地压在她掌心。封面上,烫金的东京大学校徽和“桐生悠人”的名字已经有些磨损,边缘泛着使用过的微光。
由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属于心理学家的那份近乎苛刻的观察力和对“异常”的极端敏感被调动到极致。
她的指尖,沿着封皮的每一个边缘和转角细细摩挲。触感传递到大脑,光滑、平整、略带弹性…直到——
在靠近厚重书脊的内侧边缘,封皮与内页粘贴的接缝处。她的指尖停住了。
这里,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隆起。非常小,大概只有几毫米长,触感比其他地方略硬,带着轻微的阻涩感,仿佛下面垫了什么东西,破坏了原本平滑的粘合层。”
她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血液似乎瞬间涌向指尖,让那块细微的隆起在触觉中变得无比清晰。
样本桐生悠人…你最后的“纪念品”,究竟藏了什么?
由里为自己放了一浴缸滚烫的热水,温暖的热气迅速弥漫开来,模糊了镜子和瓷砖的轮廓。她将自己深深埋进水里,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
滚烫的水包裹着皮肤,带来一种近乎麻痹的舒适感,却丝毫无法温暖她内心的寒意。
她闭上眼,水珠顺着额角滑落。脑海中,审讯室刺眼的灯光、风见裕也镜片后冷冷的视线、桐生电话里最后那句带着恐慌的“不对劲”、笔记本封皮下那道细微的隆起…
“国家安全…”她喃喃自语,声音在水汽中显得模糊不清。这个词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桐生到底卷入了什么?
由里捕捉到他的心率骤升,结束通话前更出现病理性的呼吸紊乱。
作为心理学从业者,由里知道,这种生理反应与极度焦虑高度相关,很可能与他参与的项目存在直接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