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秀春殿。
盈美人回到自己的殿内,她忧心忡忡,神色不安。
殿内有些冷,嬷嬷端了盆碳进来,屋内稍微暖了些,只是炭火还是不够,她拢紧了身上的夹袄。
宗泰神色冷漠,他早已经麻木,夜里当值在外头吹了几个时辰的北风,这殿内已经算暖和了。
“殿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嬷嬷倒了杯茶。
“这是你爱喝的雨前龙井,我一直舍不得喝。”盈美人笑道。
“盈娘娘,今夜为何让儿子闭嘴?”他有些不屑。
盈美人慌张地看了眼四下,压低声音说道:“我只是不想你引火上身,你今夜在德贵妃宫里说的话,我和德贵妃听见也就罢了,若是旁人听去,传入了陛下的耳边,咱们死无葬身之地。”
“赢娘娘何故总是畏首畏尾?”他冷哼。
“宗泰!你父皇正值壮年,眼下宗湛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选,你出身如此,到底是我连累了你,你就不要再去争了,咱们现在也过得挺好的。”盈美人甚是担忧。
“母妃,您在害怕什么?”宗泰不以为意。
“你今夜说这番话,是想逼一把德贵妃吗?”盈美人怎会不知他的心思。
“没错,她若是真把儿子的话听进去,她便懂如何审时度势,如今她已经不是单枪匹马,事关她的将来,她不得不为自己盘算。”宗泰一脸阴狠。
“宗泰!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让我感到陌生,甚至我都不认识你了······”盈美人怔怔地看着宗泰,宗泰身形高大,神情冷峻阴狠,周身散发着戾气。
“盈娘娘,儿子只不过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有何不可?”宗泰不以为然。
“可德贵妃她毕竟已经让你做了兵马司统领,只要你好好做下去,你父皇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你的好······”盈美人苦口婆心劝慰。
“儿子是德贵妃的养子,我和她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不为我也该为自己,我若一辈子都屈居兵马司,她将来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太妃,她能掀起什么波浪?若争一把,将来儿子成为王爷,她便有了依靠,若我爬得更高······”
“宗泰·····我······我实在不知你到底要如何,我只是不想你过于出挑,咱们现在过得挺好的。”盈美人害怕他祸从口出,急忙捂住他的嘴。
宗泰不以为然地冷笑,“盈娘娘这件袄子是前年生辰,贤娘娘送的吧?这袄子若非做得刚合您的身,只怕也是送进永庆宫,盈娘娘,您冬日里用的炭,是银丝炭吗?德贵妃宫中暖如春日,还有这首饰,德贵妃的南珠,一大盒,您的呢?”
被他点破,盈美人有些羞窘不安,她扭过头,嘴硬道:“可再不济,你也在德贵妃宫中长大,她也为你费了不少心思,请师傅教你骑射文章,我也不用再回到伺候人的日子。”
“赢娘娘,我们本该拥有更好的!”宗泰很坚定。
盈美人揪着她身上有些旧的袄子,心神大乱。
宗泰心中不甘,同样都是皇子,他再不济也算是贵妃名下的,世道不公,与其等着旁人来垂怜,不如自己去放手一搏。
永庆宫。
炭盆上的银丝炭又加了不少,殿内暖洋洋的。
“娘娘,这大殿下方才说的话,娘娘怎么看?”萍姑姑给德贵妃换了汤婆子。
德贵妃轻叹一口气,“他如今是要告知本宫,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娘娘,奴婢瞧着这大殿下野心可不小。”萍姑姑撇嘴道。
“他有这般的野心,本宫是知晓的,不过本宫如今不同往日,母家也失了圣心,本宫也是有心无力。”德贵妃摇摇头。
“娘娘,咱们老爷还是能说上话的,只要娘娘肯费心。”萍姑姑悄声说道。
“如今我只怕是再也没有生育的希望了······将来只能仰仗宗泰。”德贵妃突然感觉有些悲凉,从一开始皇上把宗泰送去她宫里抚养,她其实也是不甘心,谁想养别人的孩子,只是奈何她承宠多年,肚子就是没动静,只能好生将宗泰抚养长大。
“娘娘······”萍姑姑一听到这句话便心疼不已。
“罢了······本宫已年近四十,只怕身子也不能生产了。”德贵妃叹了一口气,她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若是自己能生,她今日也不会如此吧。
“这大殿下今日看似为娘娘担忧,实际处处要挟娘娘。”萍姑姑在宫中待得久,自然明白宗泰的心思。
“他倒是有野心,也沉得住气,本宫母家到底不比皇后,皇后自幼是太后亲自抚养,和陛下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又生下嫡子,就连这贤贵妃都能有这么好的福气,生下宗隐······”
“娘娘······大殿下虽非您亲生,可将来他仰仗娘娘和娘娘的母家得了势,他也不敢背信弃义,他生母是盈美人,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出身,能给殿下带来什么,大殿下审时度势,定然得抱紧咱们娘娘这棵大树。”萍姑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