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离清晰的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改变了,而这些无从终止的改变隐隐沸腾着,只待掀起汹涌的浪潮。
他太过冷静,住院这三天里几乎没有展露过伤感的神情,也不会因为身体不适而产生任何不良情绪,大多时候他更喜欢对着窗外发呆,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并没有在看窗外的什么事物,等到她实在忍不住叫他的名字,他就会如梦初醒般若无其事的对她笑笑,宛如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
“周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背包,不给他插手的机会,然后拿起一件厚外套裹在他身上,“一起去办理一下手续吧?”
闻冬行因她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怔了一会儿,然后下意识的开始整理自己外套的扣子,睫毛乖顺的垂下去,神情像闻安前年从庙会在抱回来的小兔子似的,迟滞而无害。
一切随着这个孩子的逝去而按下暂停键。
她曾找机会问过周清言,“为什么会流产呢?”
周清言翻阅着闻冬行以前的检查单,眉目里漾着一片无奈,“其实……他现在身体本就不适合受孕,这孩子保的不容易,近期才稳定下来的……他一向谨慎,这件事确实挺突然的,是什么影响到他了吗?”
见徐离沉默下来,他又换上一副宽慰的笑意,“你和闻先生也不要太伤心,好好给他调养一下身体吧,还有女儿呢。”
徐离道了谢离开办公室,一步一步匆匆往闻冬行病房走去,心中苦涩愈发沉重,关于那些她从未听闻的信息她知道的越多就越想见到他,却也越愧对着无法面对他。
他的身体状况她向岑凌了解了个齐全,大大小小的毛病她听着都难捱,遑论真正日日独熬的他自己,然而很多时候,他并不是没有展现过端倪,不过是她不够在意罢了。
他有多痛,她永远也没办法感同身受。
那天长宁市断崖式降温,她在清冷的走廊里站到夜色降临,迟迟没有推门进去的勇气。
无论多少,失去这个孩子有她一份责任。
不知为何,闻冬行并不抗拒她的接近,她甚至得到了公寓的备用钥匙,是为了方便她往返他主动给她的。
照顾他并不是一件费力的事情。
这几日她会尽早完成工作,然后买些食材到长青区为他做午餐,不管有没有胃口他都会努力吃下一些,同他说话时他会很安静的听着,然后认真给出回答。他仍会笑,只是眼底再映不出从前有如月光徜徉的清水碧波,徒余一片空荡荡的干涸。
他没有出口,把那些痛楚统统压抑在心里,而她界限分明的被隔绝在透明玻璃外,眼观他蓄势待发的弥天痛苦,明明伸手就能碰到,却怎么也无法触及。
出院第三天,经过他的同意,她把闻安带了过来。
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闻安现在很乖巧的站在他面前,没有像从前那样随意扑人,而是踮着脚尖仰起小脸睁大眼睛仔细的观察着他的脸,然后得出一个结论:爸爸气色好差!
她从小挎包里拿出一只穿着护士装的兔玩偶,双手捧到闻冬行面前,天真而诚恳的询问他,“爸爸看,这个兔兔是小护士,我把它送给你,你可以好的快一些嘛?”
他灰暗无神许久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暖意,仿若破开冰雪的乍然一道初春,同样双手小心接过握在手里,握着闻安的袖口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谢谢安安,我很喜欢。”
闻安的到来显然让他放松了很多,徐离望着其乐融融的父女二人,不自觉舒展了下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