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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第2页）

她把唱片塞回他怀里时，默里终于有了反应，却只是死死抱住唱片，没再像刚才那样激烈的情绪波动。

芙蒂斯没再说话，只是陪着他坐着。船坞里很安静，只有风穿过破洞的呜咽声，以及远处海浪拍岸的回响。过了好一阵，她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

默里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却没再避开她的目光。

就在这时，芙蒂斯忽然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她的动作很轻，像抱住一片羽毛，手掌有规律地拍着他的后背，节奏和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时一模一样。

这个拥抱太突然了，默里整个人都僵住了。过了足足有十几秒，他才像突然被松开了阀门，“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的哭声又响又急，像要把积压了很久的委屈都倒出来，眼泪蹭在芙蒂斯的衣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芙蒂斯任由他靠着，拍背的动作没停，眼神柔和得像落满星光的湖水。她知道，有些眼泪不是为了发泄愤怒，而是为了释放那些说不出口的疼。

不知哭了多久，默里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抽噎。他从芙蒂斯怀里退出来时，脸涨得通红，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

“对、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不该对你大吼大叫。”

芙蒂斯摸了摸他的头，指尖穿过他柔软的棕色头发：“没关系。”

默里攥着怀里的唱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沉默了半晌，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很轻：“我的妈妈……在镇上卖花时，因为没及时给路过的贵族下跪，被他们的护卫打死了。”

芙蒂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那天是我的生日，她本来要给我买糖的。”他的声音开始发颤，却还是坚持说下去，“父亲后来带我来到了马林梵多，我一直很怕贵族，觉得他们都是坏人。直到听到你的歌……”

他抬起头，直视着芙蒂斯的眼睛，对方翠绿的眸子里能映出他脏兮兮的脸，默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睛里面没有半分嫌弃。

“你的歌里说‘每个灵魂都该被尊重’，我以为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但前几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他们说您是贵族，我……我就是没办法接受。”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

芙蒂斯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忽然笑了：“要一起唱歌吗？”

默里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能清晰地看到，芙蒂斯的裙摆上还沾着他的眼泪和灰尘，可她的笑容却比阳光还亮。后知后觉地，他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提灯者》[1]会唱吗？”芙蒂斯的指尖轻轻敲着地面，打了一小段节拍。

默里愣愣地点了点头，那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歌。

芙蒂斯先开了口，清透的歌声在废弃船坞里散开，像是山间的漫过鹅卵石：“若黑夜吞噬了星光，别怕，我提着灯在你身旁……”[2]

刚开始默里还有些害羞，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唱到第二遍时，他渐渐放开了，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却很认真。第三遍刚起头，船坞门口突然传来两个小小的声音，珍妮芙和布恩也走了过来，在他们身边坐下，跟着一起唱。

四个声音在空旷的船坞里交织，带着童声的清亮和芙蒂斯的温柔，把船坞内原本的铁锈味和油污味都冲淡了一些。阳光从破洞漏下来，落在了他们身上，像撒了层金粉。

一曲唱完，芙蒂斯伸手帮默里理顺额前凌乱的头发，而后双手捧起对方的脸颊，少年的耳廓慢慢变红。

她看着男孩的眼睛，眼神坚定又温柔，又重复了最后一句歌词：“若你此刻处在阴沟里，抬头吧，我这盏灯，将为你长明。”[3]

默里的眼眶又红了，却没再哭，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船坞外，刚才跑去报信的男人领着一小队的海军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几个担心的居民。

他们本来是来“解救”被孩子冲撞的贵族小姐的，却在见到里边画面后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穿工装的男人挠了挠头，小声对旁边的人说：“好像不用我们操心了？”

领头的海军看着船坞四人，又听着里面传来的笑声，想到自己的同僚每天为了默里这个儿子愁眉苦脸的样子，最终摆了摆手：“走吧，这里没事了。”

一行人急匆匆的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除了芙蒂斯，船坞内其他三人并未察觉。

正午的阳光越升越高，把船坞里的阴影一点点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