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程宁在那具虚无缥缈,又近在眼前的棺椁前跪了一日后,夜幕终于降临。
灵堂上终于只有他们师兄妹四人。
“起来吧。哭瞎了眼睛还得给你医。”何云桦伸出手,但程宁不为所动。
“好赖话不听对吧?”
何云婕推开何云桦,“事已至此,你责怪小妹有什么用?”
“不怪她,那我怪谁,我唯一的师父,将我捡回宗门抚养长大的师父……”何云桦与他的姐姐争吵。
“够了。”青展云送完最后一波客人,返回时,灵堂之上吵吵嚷嚷。
“你们要让师父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吗?”
何云桦这才偃旗息鼓。
“起来吧。师父没怪你。”青展云拉起程宁,四人围坐在灵堂的火盆前。
“师父的死与小妹无关,只能怪那该死的天道惩罚。云桦,云婕,原本不想将你们牵扯进来,但师父已经走了,今后只有我们四人相依为命了。”
青展云平静的说。今日之事多如牛毛,他分不出精力来悲伤。
他的师父青庄,少年时死了师父,独自一人撑起宗门。如今他也一样,他又能活几时呢?等他闭眼后,无垢宗千年基业交到谁手里呢?
也许,他该收个徒弟了。
“人鬼两族的恩怨引起天道愤怒,因而天道降下责罚,要灭亡两族。师父便是因为这责罚而亡,而我们的小妹便是唯一能解除此天罚之人。”
话已到此,程宁茫然的抬头,清晰的说:“我愿意去解除天罚。”
“师父不愿你去,师兄也不愿你去。”青庄捏着程宁的手,“没有意义的。解不解除都没有意义。”
何云桦紧皱眉头,“大师兄,你们在说些什么?既然是生死存亡的大事,那为何没有意义?意义就是我们都能活啊!”
“可小妹会死。”青展云盯着何云桦问:“若有一天师兄师姐师妹都不在了,你一个人拥有天下又有何意思呢?”
“可……”毕竟拥有了天下。何云桦将想法憋在心口,下一个问题他更感兴趣。
“分家产吧。”青展云缓缓开口,“各峰长老有何意义?”
各峰长老,多陌生的称呼。她明明只是座下弟子,为何会变成各峰长老?
原来是她的师父死了。
程宁迟钝的大脑不作任何表示,这宗门内没有什么是完全属于她的。唯一让她留恋的便是师父与诸位同门,还有思园中的那座坟墓。
至于其他,身外之物。
最后的商议结果是:各自接管各自居住之峰,宗内后勤之事由二师姐何云婕接管,对外事务由三师兄何云桦接管,其余事项均有宗主青展云负责。
程宁得到了无垢宝库,和她的山峰。
在一个宜丧葬的黄道吉日,天还未亮时便传来瓦罐碎地的声音。
起灵的队伍蜿蜒绵长,漫天黄纸翻飞。
天穹作幕,大地为载共同见证徒子徒孙的悲伤。
一切压得程宁喘不过气,直到思园出现在她眼前。
红漆棺材被放入土坑,程宁脚下踩的黄土即将埋葬她的师父。
熙攘的人群,不停的叫喊,不断穿梭送水送粮的侍者,一切的一切逐渐向向程宁展开了死亡的画卷。
原来人死了是这样一个流程。
摔了瓦,抬上山,再由孝子贤孙最后看一眼,盖上黄布,盖上黄土。
最后再请先生念一段亡灵安息的经文。
天亮时,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