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荡山那边来了旨意,点了少将军随驾。”
“少将军这两日病着,怎么接旨啊?”
也许是因为枉死,景初的魂灵一直忍受着凌迟的苦痛,飘荡在赤县高空。
死前,北胡大军压境,父亲成功遏制了胡人的攻势。当此时,李惟自毁长城,北胡之主苏日勒听闻景深已死,立即卷土重来。
黎夏之地本就处在南北分立之世,大齐维持了几十年的和平假象被胡人戳破,南楚西昌便也趁火打劫,天下再次陷入混战之中。
胡人之主苏日勒是英明的君王。没了景深,再也没有人能抵挡苏日勒和他勇猛凶残的族人,终于山河板荡,神州陆沉。南楚西昌也没能挡住胡人的兵锋,炎黄的传人被呼为“两脚羊”,被屠戮、被奴役,甚至被当做食粮。
景初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曾拼死保护的同胞暴露在敌人的屠刀下,椎心泣血,却无济于事。
五胡之祸,在这个世界再现。
不知沉沦挣扎了多久,景初终于悠悠醒转。睁眼看到雕花的床顶,悬着绫罗帐幔。
是她的卫国公府,是她那被烧作了一片焦土的卫国公府,是养育了她二十七年的地方。
怎么仿佛回到了国公府?
大约,是魂已归鸿冥,无常见她一家含冤屈死,心生恻隐,允她回来看看?
模糊间,她听到有人说话,依稀有“荡山”“接旨”几个字。
渐渐的,五感回归身体,声音越来越清晰。
不,不对。有听觉、视觉,有触感,会呼吸。难道说,她景初竟还在人间?
她抬起手臂,掌心不再是黑糊糊一片,掌纹清晰可见。每根手指运转自如,骨头完好无损。
她猛地爬起来,冲到妆镜前。那是一张稍显稚嫩青涩的脸,还没有后来长定侯的威风八面。
外头的婢女听到里间动静,忙进来伺候。见景初站在妆镜前,不由喜道:“阿弥陀佛,少将军总算是醒了。这次风寒竟让少将军昏迷了三日,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
说着又推身边的小丫鬟:“枕月,快去禀报夫人少将军醒来的好消息。”
“慢。”景初声音微颤,“眠风,如今是哪一年?”
“兴宁十五年啊。少将军,您怎么了?”眠风不解道。
兴宁十五年!
苍天有眼,竟让她回到十年前!惨剧还未发生,还有补救的机会!这一世,她要让李惟血债血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日昭昭,天日昭昭!”景初嘶声喊道,两行热泪滚下。
“少……少将军……”眠风吓了一跳。
景初勉强收拾好心情,低声道:“我没事。今日我说的话,不得向外泄露出半个字。”
眠风和枕月忙应了。
“母亲在哪?我醒了,要去请安。”
景初已经迫不及待了。她要亲眼看到她端庄贤淑的母亲、宁死不屈的母亲、被腰斩后用自己的鲜血在地上写下“为君不仁,为友不义”八个字后才死去的母亲,好好地站在她面前,还能对她温柔地笑。
“夫人本一直在此陪伴少将军,不久前听说有旨意,匆匆出去了,想必这会儿在荣禧堂。”眠风回道。
景初到得堂前,果见中门大开,接旨时摆下的香案还没来得及撤。
一位身形纤弱的女子坐在堂前,秀气的眉微蹙,仿佛有什么为难的事。
景初一见到她,泪水就止不住涌出。
“娘亲!”景初哭着喊了一声,跪行到母亲膝下。
谢夫人见到景初,惊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