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吃苦不算苦,”吕蒙正对旁边男子笑道:“平仲,还记得当初我在寒窑苦读时候么?”
平仲笑道:“怎么不记得,有一次去你那破窑了,地上一堆碎瓦片,你仅有的一口锅两只碗都被你岳父砸了,因此是真的赤贫,再无家当。”
听了这话,小五儿颇觉惊奇,她以为能读起书的都是家境殷实之人,不由问道:“吕相贵为丞相,也曾受过这般贫苦么?”
吕蒙正笑道:“我幼年贫困,只是一味苦读,真是穷名在外,乡里人谁若对着人哭穷,便有人问他‘你比吕蒙正还穷么’,后来和平仲一见如故,进城闲逛,遇到我娘子彩楼抛绣球招亲,偏偏打中了我,才娶了一房媳妇。
岳父嫌弃我穷,要接娘子回去,娘子不肯,这才一怒之下砸了我的锅碗,平仲去我家的时候,我是刚去龙门寺蹭饭不着,被和尚们挤兑回来,哈哈哈……”
小五儿见他笑谈往事,对比自己每每想起困窘之时自怜之态,顿感惭愧,站起身来一揖到底:“吕相逆境之时仍能苦读,非一般人所能坚持,实是佩服。”
吕蒙正笑着劝勉道:“人生际遇,多是身不由已,坚守初心而已,守拙待时,早晚有风云际会之日。小五儿不必悲苦,谁都有困苦之时,你如今已是时来运转。”站起身来沉思片刻,慢慢吟道:“时也,命也,运也!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见他吟诗,小五儿忙去磨墨,吕蒙正笔走龙蛇,写下了一篇《时运赋》,平仲大声喝彩,也写了一首《述怀》相和,看了署名,才知道他原来是寇准,后世传说他是山西人,想不到竟然是陕西人。
这两篇文字虽都有些宿命的意思,又何尝不是半世人生的感悟?小五儿带着记忆转世,早已不是一个无神论者,因此也颇有感触,三人又谈论一会儿,吕蒙正二人才离去。
小五儿站在讲台的位置上,想象了一下,下面坐的都是朝中高官重臣,满堂朱紫,她重新给自己定了下位,你就是一个蚁民,一定要谦恭,一定要慎言。
这些人能走上这个位置,不管人品如何,都有过人之处,决非自己一个草民所能比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偶有失误,才会沦为笑话。
太阳西斜,黄二郎才匆匆带着几个人搬着东西回来,众人垫高讲台,装上黑板,教室依稀有了印象中的样子。
第二天,小五儿早早到了教室里,手里拿着昨天晚上做好的教案。
直到巳时,才来了几个老头子,稀稀拉拉坐在教室里,其中还包括在门口角落里坐着的黄二郎。见此情景,小五儿心里不禁一阵叹息,上赶着不成买卖啊。
管他呢,先种下数字的种子,慢慢发芽吧。
小五儿站在讲台上,先向众位官员一拱手:“各位官人请了,在下兰小五儿,今天讲述的课是‘数字’。”
说着话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忽听台下有人问道:“那是何物?”回头一看,老头子们陆陆续续走到讲台前来。
小五儿忙陪笑道:“是粉笔,在黑板上写字,还可以擦掉。”
老头子们大奇,各抽了一支粉笔在黑板上试写。
老头子们边写边议论,看样子对粉笔很是称许,又互相评判写的字,忽然有个老头子一扭头,指着最边上惊呼:“这两个字是谁写的?简直不堪入目!”
“我写的!”众人回头一看,小五儿在台下坐着,双手托腮。
“呵呵呵,”有个老头子笑道,“先生还来讲学吧。”众人纷纷附合,却不动脚。
“不必了,”小五儿笑着走过去,拿起讲义,“这上面是对应的数字,你们就在黑板上练习,大家共同评判即可。”
老头子们练粉笔字练的热火朝天,十个数字很快便记住了。就这样,小五儿在台下坐着,学生们在讲台上写着,讲完了加减法。
听说这边讲学用了新东西,第二天吸引了不少人来看,都不用小五儿说话,先来的自动教给后来的,只有闹不懂或意见不一的时候,才拿着讲义来问小五儿。
黑板不够用了,有人过来问从哪里能买到黑板和粉笔。小五儿一指黄二郎,几个人围了过去。
黄二郎也正在琢磨算术之法,一听平地坐着便有买卖上门,顿时满面笑容,暗暗估了价,舌灿莲花的一通忽悠,和众人谈妥价格,将人名逐一登记下来。
小五儿没了英雄用武之地,每天在台下坐着看热闹。过了几天见众人对板书的热情渐减,这才夺回了自己的阵地,开始进行纵深讲学。
这些人最初是抱着应付朝廷的心理来听课的,但算术本身有其奇妙之处,小五儿又无意中借用了后世教学方法和道具,还是有不少人被吸引住了。
小五儿讲学之余,又和黄二郎研究生财之法,订做了些小黑板、板擦、粉笔三件套,培训了锦书和玉簟,半是发卖货物,半是宣传数字。偶尔也去拜访蔡氏、紫影、刘娥等人,小日子逍遥,不知不觉已是冬天。
忽然一天,许王派人来请,说要带她去宫中觐见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