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儿琢磨了两天,将黄二郎叫到跟前,把司马熙的事和他说了,只是没提二皇子,让他先行去太湖县,煽动百姓上书。并给他分析了皖县、宿松两县富饶,手工作坊发达,有可能给给太湖县造成的危害,比如人口外流,空巢村,留守儿童等等。
黄二郎听了夸赞道:“好巧妙的连环计,小庄主你不去做官实在太可惜了。”
小五儿失笑道:“我怎么会有此等计谋,这是有高人指点……高人是谁?那个啥,我说是小安儿哥你又不相信……”
黄二郎拿了点银钱,买了一身道袍,扮作个游方道士,举着个算命幡,径直奔太湖县去了。他单身一人,有时自己疾行,有时到脚店搭上顺路的行脚车队骡队,不到半月,便进了太湖县。
他见太湖县山明水秀,如在画中,十分喜欢,想到以后要长期生活在这一带,只怕日后有人认出他来,便拿出以前在皇城司学的手段,把自己妆扮成个黄脸黄须眯缝眼睛道人。
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村子,黄二郎就敲着竹板,走了进去。四处一望,见街边向阳处坐着几个老人,正在闲聊,旁边有两三个小孩儿正在玩耍,黄二郎便凑到老人堆里搭话。
小孩子们见有陌生人,又说是算卦的,觉得稀罕,跑回家去和大人说了,拉着出来看热闹,街边上人便渐渐多了。
众人打量黄二郎,黄二郎也在观察他们,一个闲汉挤进来说:“你替我算一卦,看我什么时候见孙子面。”围观众人听了都笑。
黄二郎见他上身虽穿着惨绿绸袍,却有些瘦小,葛布裤子盖着脚上黑鞋,偶尔一闪露出脚面,这等寒冷天气竟没穿袜子,又见他脸上油腻,似是几天没洗,想必没有婆娘照管,便笑了笑没说话。
这时外面有人叫道:“阮大郎,到处寻你不着,竟在这里……”那绿袍汉子便挤出了人群。
“那你给我算算,看我能不能娶上个媳妇。”又有人说话,众人都笑嘻嘻地看着。
黄二郎见这人穿着葛布袄裤,肩头肘弯打着补钉,针脚细密,显然是能干妇人的活计,下面鞋袜整齐,虽然衣衫蔽旧,却干净利索,便笑道:“这位老哥儿,怎可戏耍我?你长眉过目,主家有贤妻,鼻直唇红,自身勤俭能干,人中长得好,子女双全……”
众人听了一片叫好声,黄二郎趁机又说道:“刚才那人别看他穿着个茧儿绸,身高体胖,他相貌里有点不好,恐怕难见妻室……”
众人听了都惊叹他是神算,便有人拿出钱来,正儿八经请他算命,黄二郎察言观色,死话活说,一一应付。
到得傍晚,有个一身短打的汉子走进人群来,施礼道:“我家庄主请神算到家里吃饭歇息,请勿推辞。”旁边众人也都说:“石庄主豪爽好客,屋广宅宽,正好借宿,去吧!”
酒宴已经摆好,黄二郎一进去,席中坐的三个人纷纷站起迎接,他已向那庄丁打听得是庄主兄弟和邻村的郭员外三人,忙稽首施礼:“无量天尊,贫道何德何能劳驾三位员外久候。”和众人见礼入席。
酒过三巡,不免闲话些风土人情,大庄主随口说道:“我们幼时,也曾有个算得极准的先生进过庄子,那时候他还说太湖县地灵人杰,是出人才的地方,可直到如今几十年了也未见出什么大官……”
黄二郎听了,便接过话题说道:“此话不假,我一路过来,见太湖县水色明净,山川灵秀,多有案山和幕帐,即便不出贵人,也应当出大富之人。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各位员外指教。”
大庄主说:“请讲。”
黄二郎说:“我途经皖县,见那边山势险恶,土地贫瘠,按说应当是个穷地方,却见百姓极是富足,而这边又灵气外泄……莫非有高人指点过他们,改了运势?”
三位庄主听了互相一望,都道:“原来如此。”
大庄主说:“先生有所不知,原来皖县和宿松两县的确不如太湖县富饶,前几年,官兵来这边剿匪,有个司马先生出了个善后之策,就是开了许多官办作坊,精选了优良竹器,统一制作,官家发卖,听说一直卖到了高丽琉球,还有那个折扇,也是大卖,要货的行商们在作坊边排着号等着,带的脚店酒楼都红火起来。”
黄二郎说:“那咱们县的壮年男女是不是有很多人去那边做工?”
三位庄主齐声道:“可不是嘛,许多村子里都剩下了老人孩子。”
黄二郎说:“问题就出在这里,一方水土一方人,人气都跑到那两县去了,这边如何还有旺相?况且孩子无人教导后继无人,数年以后,岂不是比那两县落的更远?”
这是三位庄主所没想到的,听了这话越琢磨越对,这些庄主也算一方头面人物,颇有领袖一方的责任心,大庄主说:“这可如何是好?还请先生指条明路,必有重谢。”
“重谢倒不必,与诸位投缘,这个忙一定是要帮的,只要别说是老道我说的便可,我方外之人不愿和官府打交道。”见诸人连声允诺黄二郎便说:“既然司马先生能帮那两县出此佳策,想必也是肯为百姓做事的人,何不让本县百姓联名上书,请他再为你们太湖县出一妙招,本地富裕了,谁肯再去外乡?”
三人听了大喜,大庄主从后宅取了一包银钱出来,当作谢礼奉上。
黄二郎说:“修道之人不敢妄取钱财,我道行低浅,此番道破天机,大损修为,明天一早就回山闭关去了。”
三位庄主听了大感歉意,定要黄二郎收下谢礼。
直到三月,无尘和小五儿才带着庄中众人到了太湖县。
苏大郎见小五儿带了这许多人来,又惊又喜,他如今已娶妻生子,忙带了家里人来见小五儿。听众人都称呼小五儿为小庄主,也跟着叫小庄主,虽不认得字,也将庄里的存粮收入一一交接清楚。
庄里原来那几间房子根本不够住,众人少不得要先盖房子。安大富等人都是个中好手,领着佃户们找离水近,通风又向阳的地方。他们见庄子里有水田有旱田,都是好田地,正长着庄稼,舍不得糟蹋,又见山坡舒缓,林木俊秀,便想在向阳的山坡上建一片房子。
请示了秦氏,便动手搭建房子。这边都是茅顶坯墙土屋,因为取材方便,众人少不得入乡随俗。
小五儿见他们挖土制坯,又夯地基,熬糯米汤,寻茅草等等,几次想让他们烧制水泥,可一想起后世冰冷的钢筋水泥森林,便硬生生扼制住自己,后来干脆躲开他们,自己去琢磨火药的事。自西沟被毁,她常不由自主地设想如何制作热武器。
庄子里众人协作,没几天就搭建了一座座茅草屋,从山顶上望下去,见一片小房掩映在绿林里,炊烟袅袅从屋顶升起,极为合谐,小五儿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乱加干涉,以后有钱了,最多慢慢改成砖木结构,建成两三层的小楼。
无尘站在旁边和她一起看这静谧景象,笑道:“这个新庄子也不错啊,颇有古画之风。”
小五儿感叹道:“是啊,如此平静,和辽兵厮杀的事好像是上辈子的。这些人能从西沟逃出来真是侥幸,恐怕以后可以老死在这里了。”
无尘说:“我恐怕不能了,今年到了和师傅约定的十年之期,庄子上诸事已定,我打算明天离开,去汇合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