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都检哼了一声,随着马队走近,一股杀伐之气慢慢荡了开来,仓浪忍不住抬起头来偷看,一看之下顿时大惊:“啊呀不好!”
霍黑子二人听见此话,抬头看时,却见大旗之下的大红马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正向自己举起弓箭,其余马上诸人也都不认识,个个手拿武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仓浪一惊之下,左手推开霍黑子,右手拉着黑巾倒飞出去,嘴里大叫:“敌袭!保护大帅军师!”说话间已甩出去一枚黑巾军响箭。
霍黑子退开几步,抽刀在手,紧急之下不觉大声喊出昔日黑话:“弟兄们,并肩子上!”众士卒纷纷举枪冲上前来。
此时马队中人已弃了大旗,纷纷砍杀起来,守门的士兵不曾防备,瞬间被砍倒了好几个,老百姓们四散逃命,一时街上乱成一团,大批人马从城外涌进,有的冲向城内,有的沿着马道向城墙上冲去,霍黑子这边人少,无奈只得边战边退。
忽然红光一闪,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冉冉升起,映红了半个天空,举城皆见。
凌峰正在看邸报,接到亲兵消息,急忙冲出门来,秦石已在召集厢军士兵,亏得这几天一直训练,厢军已经集结过来,这时鲁玉舟率领一队禁军跑过来接应,说尤德威已率禁军大部去了西城门,凌峰命他拿了令箭带一队人去查看其他城门情形,务必严防死守,又从忠勇军中派出数个小队,督察城中情况,若有人趁机抢劫作乱,便行弹压,若有反抗,立斩无赦。然后自己带了大队的忠勇军直奔西城门。
仓浪和霍黑子护了黑巾正在苦战,忽觉周围压力一减,原来是尤德威率领大批禁军赶到了,两军拥挤到一起,骑兵没了优势,很快被砍杀不少。
三人退到后面,黑巾正在给二人查看伤势,凌峰率领忠勇军赶了过来,霍黑子忙挣扎起来禀报道:“不知道是什么人,打的是曹都检旗号,都检他……”
说着指了一下街边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的“曹”字大旗,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曹都检恐怕回不来了。
凌峰喝道:“一队上房顶,其余从马道上城墙!”
众士卒人多势众,也渐渐稳住心神,按近日演练,站成军阵,盾、枪、弓箭各司其职,枪阵整体推进,锐不可当,慢慢将敌人挤到了瓮城,关上内城门,大把的滚木磂石从城墙上砸到瓮城里,敌军伤亡剧增。
见势不妙,敌军吹响号角,冲出城去了。
宋军随后追出城外,箭如雨下,敌军倒下数骑,如一阵黑云般逃走了。
凌峰举起千里目,看见远处火光点点渐渐消失,暗恨没有骑兵,追之不及,便命鸣锣收兵,关好城门,安排军队打扫战场,搬运伤员,各处查点损失,安抚百姓。
审问抓到的几个俘虏,说是李继迁的部族,野利部的族长将女儿嫁给了他,李继迁又纠集了数万人,此次带了精锐骑兵,伏击了曹光实,来突袭银州城。
这时候在城中巡查的忠勇军,押着几个乱贼走了过来,已经审问过,这些人是李继迁安排的城中的奸细。李继迁数次败给曹光实,自知不是他的敌手,诈降诱骗曹光实出城,路上设了伏击,约定若是得手,便从西门进城,城里一乱,众奸细便各处放火,抢夺其它城门。
凌峰见各方说法一致,知道无误。率领众将到了都检府,得知一百多人出去未归,凌峰沉默无语,将曹都检大旗捧给留守的老管家,老管家哆哆嗦嗦接过战旗,倒地大哭。
曹克明正押了辎重队伍前行,忽见远处两骑如飞而来,是斥候领了个人回来。后面马上的人越看越像家人张贵,曹克明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肉跳,四处一望,车队里的士卒们也正向二人眺望。
眼见二人越来越近,曹克明忽然一拔马头,迎着二人跑了过去,张贵看到曹克明,忙跳下马来,跪倒在地,眼中已是流出泪来,不待他说话,曹克明低声喝道:“是汉子就站起来,不许哭,散了军心!”
张贵跟随曹光实多年,知道轻重,听了这话,忍住眼泪站了起来,轻声道:“老将军中了李继迁的埋伏,已经阵亡……”
曹克明一阵头晕目眩,哪里还听得见他说些什么?强自支撑着坐在马上。过了片刻,定定心神,说:“张贵,你跟我过去,对军中只说是叔父命你来下令,召我们速回银州,其余诸事莫提,防备哗变。”
张贵连声应了,到军前大声道:“都检令你等速回银州,若是提前到了,各有奖赏!”
众士卒大声称诺,都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到了银州,曹克明先去军中交接了辎重,得知凌锋率军正带兵四处追剿李继迁,便回了都检府,顾不得悲痛,先问明了情况,见说都检尸身还在敌营,当下放声痛哭。
待府中诸事稍定,曹克明叫了张贵悄悄装扮成党项牧民出了城,潜伏在李继迁营地附近,等到夜深人静,才偷偷摸进了敌营中,探听许久才找到曹光实的尸体,曹克明背起尸体,两个人又慢慢摸出了敌寨。
等到李继迁发觉,气极败坏追赶出来,两个人已到了银州城下。
曹克明扶柩回京,众人直送到十里长亭。曹克明并不多言,向众人抱拳施礼,上马而行。
仓浪赞道:“真是孤胆英雄。”
霍黑子也说:“虎父无犬子啊。”
凌峰没有说话,但他心中明白,这个有点傲气的年轻人必有展露峥嵘的一天。
曹克明并不在意别人如何评价,他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已随着边关的急奏传遍了京师,他已拿定主意,等叔父按着朝廷重臣的礼节下葬后,便携带家人回川里平安度日。但他的胆识和名气注定他不会庸庸碌碌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