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上问询,陈王忙招呼小五儿过来,皇上看了小五儿两眼,收敛了笑容皱眉道:“脸色怎么如此难看,来人啊,传太医。”
小五儿被赵光义盯了两眼,只觉得他目光灼灼,像是能直视人心底,不由颇为忐忑,听到这话,心里方才松了口气,诸般杂念又活跃了起来,蠢蠢欲动。
垂拱殿内,几个大臣和陈王围坐在赵光义周围,陈王将小五儿的情况向众人说了。
太医替小五儿诊完脉,拈着胡子又看了小五儿的神色,便向赵光义禀道:“禀皇上,他这是思虑过多,肝气郁结导致的气血两虚之症。只是他的脉像极怪,时而摸得到时而摸不到,又极其细弱无力,比女脉还不如,想必是已经拖了很久,只能吃药慢慢调理,另外要多去山野之间,陶冶心性,舒解郁气,过些时日,想必会有好转。”
太医开完方子,便退了下去。
陈王说:“爹爹,不如让小五儿调养一段时间。”
皇上点点头,微笑道:“也好,宫中还有些好药材,看看合用的带些去。兰小五儿,你想要什么赏赐?”
小五儿听了,忙上前禀道:“陛下,属下有负圣恩。属下虽想着为国尽力,可是力有所殆。如今已是江郎才尽,病残之躯,蒙受皇恩,十分惶恐,属下,”小五儿鼓起勇气说:“属下想回家种地去。”
屋里一片安静,小五儿抬起眼来看了赵光义一眼,只见他收了笑容,正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自己。
旁边一个瘦长脸的官员冷冷问道:“正是朝廷用人之时,你意欲何为?”
小五儿不慌不忙地说出事先准备好的言辞:“陛下,想我大宋乃泱泱大国,人才济济,能工巧匠数不胜数,小五儿这只不过是微末之技。一人之力不足道,万人之力常有余,陛下何不增开一个工科,与科举、武举一样,广纳人才……”
话未说完,只听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喝道:“大胆!你懂什么,妄议朝政!工匠怎能和文武之道相提并论?!”
“武能安邦,文能治国,小小手艺,怎能上得了台面。”
更有人发难道:“你这是恃功相挟么?!”
……
小五儿听了这些话顿时懵了,正要辩解,忽见陈王站起来满面含笑道:“陈左卫、程翰林使,勿急!小五儿年幼思乡,又在病中,虽然信口开河,情有可原!请听小王一言。我已详细问过小五儿,他所做的彩虹水玉和千里目,都是仿照冰块而制。大家都见过冰块,却只有小五儿做出这东西来,想必他比别人更善于观察。古人尚且说‘道之大原出于天’‘物类之起必有所始’,天地之道,阴阳之化,物之品性,在山野田园更容易接触到。每日只在辅物院,未必便好。”又向赵光义行礼道:“爹爹,你意下如何?”
赵光义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元佑,《太平御览》看了多少了?‘道之大原出于天’这句话我昨晚刚看过,想不到你拿来用在这理,呵呵,你做的很好。这事你来安排吧。”
《太平御览》是赵光义提议编纂的一本书,原本名为《太平总类》,因他一年读完,赐名《太平御览》,是他得意的政绩,此时朝中文武大臣,莫不各持一套。此时赵光义见陈王活学活用,顿时心情大好,众人见了不免陪着掉了会儿书袋。
陈王领了小五儿出来,一进马车,陈王刚还春风满面的脸“突”地就搭拉下来了,“兰小五儿,要不是本王在此,你就死定了!既然你想回家乡怎么不提前给我说?你是蔑视本王么?开设恩科之事,是你等可议的?!这事弄不好还会连累到我……”一通狠批。
小五儿想起刚才在皇上面前根本就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只说了一句半话就捅了马蜂窝,深感朝堂水深、皇威难测。况且陈王在众人面前的辩解,实在是提升到了理论高度,让人信服,只是自己又欠了他一个大人情,因此硬撑着听他一通叭叭叭,等陈王骂累了停下来喘气的时候,忙一脸心悦诚服地说:“陈王殿下,属下知错了。这是千里目的制造书。”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来。
陈王哼了一声,没好气地从小五儿手中夺过制造书来,打开细看,见分了部件、零件,选材用料,林林总总,无不详细写到,只要交到相应的工匠手里,便可做出。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小五儿,你不懂朝堂规矩,也不擅长相机进退,以后凡事必要先报知与我,不要自作主张,等我这边诸事安排完了你再回乡。你回去以后,如果有什么难事,直接传书到我府中即可。”
小五儿见他不再发火,忙连连应了,心中却暗想,以后再也不会和你们打交道了。你们都是人精,自小学的是帝王之术,虽然陈王也才十九岁,已精通权、术、法,自己空自两世为人,凡事率性,在权术方面还是懵懂一片,不由脸色一黯,长叹一声,颇为委顿。
陈王听见了,又冷冷看她一眼。
小五儿只得回去等陈王的通知,年根底下,又没些别的事,整日里和无尘到市上闲逛,买些无用的杂货回去。
这一天,正在市上东张西望,忽见街边上蹲着一个老人,一身五彩斑斓的旧衣,头上戴着小帽,是个回人,小五儿不禁多望了他两眼,见他高鼻深目,像是西域人。不由走向他的摊子,见摊上摆的都是些不常用的小玩艺儿,还有蛇皮及照蝎子蜈蚣等毒虫的干尸,有两个小孩儿正围着看,缠着那老人问三问四。
一个小孩子问道:“这个有活的吗?”
“蛇和蜈蚣都有活的,你们可买不起,也养不了,都是有毒的。”那老人说道,虽然口音生硬腔调怪异,却也能听得明白。
小孩问道:“有毒还养它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