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穆衙内等人又聚在一起说笑,不外乎是哪家成衣铺子进了新货,哪家酒楼来了新厨子,哪家来了新姐儿……袁院长拿着一卷纸走过来,四下看看,见没人理他,便盯上了坐在桌前发呆的小五儿,说:“小五儿你没事把这个月用的材料理一下,眷清了送到我房里来。”
袁院长走后,一个叫做郎六海的人走到小五儿身边,看了两眼,说:“嚯,看人家小五儿能的,还会写字。”
穆衙内冷笑道:“老郎,你认得字不,还想学人捧上司的臭脚啊?恐怕捧不上,那么个井上司!”
围在穆衙内身边的一众人少不得一阵凑趣儿:“什么叫井上司?”
“横竖都是二呗!哥教你们个乖。”穆衙内道。
众人一阵哄笑,郎六海听了便走了回去,边走边说:“那得了,别我也变二了……”
穆衙内又冷笑着看了小五儿一眼,众人看在眼里,附合道:“真卖命啊!”
“想着升官呢。”
……
小五儿气得发晕,啪得拍下笔,抬起头来,坐在对面的老刘瞧她一眼,慌张地低下头去。
穆衙内走过去拉起老刘:“走,老刘,歇会儿去!别干了,你以为你会干活,干得好就能升官啊,做梦呢你。”说着拉着老刘走了。
小五儿自知一人难敌四嘴,忍着气低下头去继续抄写,那帮人见了更是嘲笑声不断。
眷清材料单,小五儿郁闷得头都疼了,将东西送到袁院长房里,顺便请了半天假。袁院内锐利的眼神盯了小五儿两眼说:“不能整日懒懒散散的,念在你这也是第一次,就准了。”
小五儿漫无目的顺路走着,不觉走到了汴河边上。东京依地势而建,汴河是城市中心,两边各色门店云集,连绿柳荫里都挤满了各种摊位,小五儿边走边看,忽然听到一阵悦耳的歌声,声音清脆自然,带着一点地方特色的俏皮。
循声望去,只见街角一个彩棚,围着不少人,人群里一个女子上穿藕合衫下穿葱绿裤,系着腰里黄,正在摇着小手鼓唱曲儿。虽然布衣荆钗,但是收拾的干净整齐,容貌秀美,两只乌黑的眸子灵动有神,两靥带笑,嗓音甜美,让人只觉耳目一新。
小五儿挤到里面,正听得有趣,人群中忽然一阵骚动,一个人挤进来,嘴里叫嚷道:“交钱交钱!”却是个军卒。
那女子慌忙迎过去恳求道:“军爷再宽恕一天,只差几十钱了……”是蜀地口音,拖着长腔,无形中声音里多了一点软糯。
那军卒喝道:“已经拖了两日,事不过三,今天交不了钱就让出地方来!”
少女见恳求无用,便向人群万福道:“各位乡亲,请助奴家几文钱,要不奴家就不能在这里唱鼓儿词了……”说着便托起一个铜盘向人群走来。
小五儿听见身后有人窃窃私语:“给她两文钱吧怪可怜的……”“给什么,别是设局骗钱的,快走!”已经有数人转身离开了,见人群要散开,那女子见了脸上露出两分惶急来。
小五儿见她神情不似作假,便从怀里摸出荷包来,倒出一把子钱来,放到了铜盘里。那女子一脸欣喜,忙道:“够了,这下够了,多谢小哥儿!”
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串钱来,转身走到那军卒跟前,当面数了。
那军卒看了小五儿一眼,小五儿便抱拳行了个礼,那军卒远远看见小五儿腰里挂了块牌子,不知道她在哪里行走,京中勋贵官员众多,各家的差役管家无数,惹着就是麻烦,收够自己的钱便是,谁交都是一样,不必得罪人,想到这里那军卒便也抱抱拳转身走了。
唱鼓儿词的女子又走到小五儿跟前又施礼道谢:“多亏了小哥儿助我几十文钱,请教恩人的名字。”
小五儿说:“不必如此,你唱的很好听,原本也值这些钱。”
那女子听了小五儿的话非常高兴,和小五儿攀谈了几句,原来她叫刘娥,是四川人,家里贫困,跟着亲戚到京城里来讨生活,平日里以唱鼓儿词为生。只是京城里地少人多,市集上的摊位原本就收不少钱的,即便如此还有人拿不到摊位,因而时常有人情愿竞价拿到自己看中的摊位,她的位置就是被人盯上了,税赋一下子翻了翻儿,那军卒是街道司的,专管这条街。
小五儿这才知道原来此时也有城管,二人正说着话,又陆续进来几个人,刘娥见人多了便摇动小鼓准备唱曲儿。小五儿在旁边看了会儿,悄悄地出了棚子回家去了。
一进胡同,便看见索饼店在街边树荫里也摆了两张桌子,几个客人正坐在桌边,张茂陵端着两碗面正从店里出来。
小五儿拐进了院门,秀儿正领着一个小女孩儿正蹲在南房荫里玩,不知道在鼓捣什么,悄无声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