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很快熬好,安伯将男子上半身微微扶起。花寻味半刻都不敢耽搁,连忙舀起一匙汤药送进了男子嘴里。
不料苦药汤刚刚进嘴,男子便喉头一翻悉数呕了出来。
分不清真的是已经伤重到食不下咽还是出于对苦药汤的本能排斥,男子吐完之后胸口仍旧一抽一抽地起伏着,喑哑破碎的呕逆和喘息声根本止不住。
即便毫无意识,男子清朗的眉目也紧紧皱缩了起来。
眼见着男子快要出气多进气少了,嘴角甚至又开始溢出丝缕血迹,安伯手忙脚乱地帮男子顺抚着脊背。
高蹦蹦和高跳跳愣怔地盯着男子,害怕到有些失神,都忘记了移开目光。
慕善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他紧了紧拳头,声音发涩:“这怎么办?”
花寻味倒是无甚特别的情绪,纵使成事在天,谋事依然在人。越到这种紧要时刻她反而越沉着:“继续灌药。”
她的手依旧稳得很,连舀起的汤药都没有洒出来一滴。喂药之前,她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见,但现下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你若执意求生,我必相助到底。”
“乖乖喝药。”
话毕,她将汤匙送进了男子口中。
看得出男子确实听进去了,十分卖力地吞咽着,但是架不住身体本能在排斥。
花寻味见状没有立刻抽出汤匙,反而又往里送了送,抵住了男子的舌根,确保汤药能够顺利滑下去。
这么做是有效的,男子确实扎扎实实地被灌进了几口药,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在旁悬着心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是可以呼吸的。
一番折腾下来,花寻味的额头上都忙出了一层薄汗。她将空药碗放在托盘上,用手背轻轻擦了擦,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安伯现在手还是抖的,差点就有一条生命在他手里逝去了。他抿了下颤抖的嘴唇,问道:“他这是,救活了?”
花寻味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确实是不知道。
这男子内外伤都很重。心脉受损严重,大量失血,还身中剧毒。
她情急之下只能先下了一剂猛药压制毒性。可也只能压制,无法根除。
何况这药剂量很猛,毒性也不小,说是以毒攻毒也不为过。一时的命是保住了,身体底子却被伤得更透了。
现在只能祈求他福泽深厚,命数未尽。如果有机会醒过来的话,再慢慢寻访江湖名医吧。
若非碰到什么奇遇,即便此番可以将他救活,寿元也十分有限了。
花寻味垂下眼,有些沮丧,但很快又收拾好了情绪:“今晚我留守在这里,时间也不早了,今日劳烦大家了,早点休息吧。”
几人各自回房,慕善却留了下来。
趁着没有旁人,花寻味紧绷的姿态懒散了些,斜靠在床榻边问慕善:“你怎么还不走?”
慕善叹了口气,惆怅道:“救人藏险,深受其乱。惹祸上身,后患无边。”
花寻味其实也头疼,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烦了。但转念一想,将人丢出去同样是一个大麻烦。保不齐还会因此连累花间小厨的所有人被灭口。
刚刚帮忙给男子梳洗包扎时,她便留意到了这人伤处的异样。外伤倒是没有很多,但是两处都很致命。
此人胸口有一处箭伤,深刻透骨,贯穿胸背。更不妙的是,伤口流出来的血液深紫发乌,显然是在箭头上淬了剧毒。
另一处伤处在腹部,伤口形状有异,大肆外翻,撕裂得厉害,根本不同于寻常兵刃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