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在心头如火般蔓延开来。
她当即唤来空青更衣,若果真如此,绝不能让沈砚卿再一次含恨而终。
书房外,听风见裴令疏走来,立即躬身行礼。
“我命厨房熬了银耳羹,特来给世子用些。”裴令疏示意空青上前。
门扉被沈砚卿从内拉开,“日后不必通传,直接进来便是。”
他接过托盘里的甜汤,侧身让裴令疏进入。
“可否请教世子几个问题?”
沈砚卿颔首,以为她要问宁国公府的秘辛,却见人径自坐在桌案前,执笔蘸墨,俨然大夫问诊的架势。
“世子腰膝间可会发凉酸软?”她笔尖悬在宣纸上,语气不容拒绝。
沈砚卿怔愣一瞬,想起小时候父母带自己去过的那家中医馆,问诊的白须老大夫也是这幅模样。
他不由自主正襟危坐,竟生出几分求医问药的恐慌,“寒意似骨缝中透出,腰间如有冰块一般,久坐便僵直难起。”
天知道他差点脱口而出那句经典术语:您看我还有救吗?
“伸舌。”裴令疏抬眸,一本正经道。
这命令来得突然,沈砚卿却好像已经习惯了一般,闻言乖巧照做。
“苔色白而湿润,这是寒湿内停。将手搭在案上。”裴令疏示意。
昨夜情急,难以细细诊断。
房里静得能听见笔尖在纸上的书写的声音。
沈砚卿被她这变幻莫测的神色折磨得心里发紧。
他没忍住问道,“很严重?”
从诊断来看,科学一些的解释就是低温症。
虽说裴令疏自认医术早已远超同龄人,但这毕竟是书里的世界,谁也不知这病里是否还暗藏玄机。
因此未将话全部说死,“阳虚寒凝,慢性寒毒,”裴令疏笔走龙蛇,“世子放心,我会尽力。”
沈砚卿只觉得眼前发黑,听见“尽力”二字之时,深感自己命不久矣。
尽管他觉得生死有命,可是知道自己会死,和有人亲口告诉你“没得治了等死吧”,是不一样的!
两张药方递到眼前,墨迹未干,“写着艾叶的那张外用,写着附子的那一份内服。另外,再备一个大些的浴桶,今晚药浴。”
沈砚卿接过,将其交给门外候着的听风,并强调定不能被他人发现。
忽然觉得,这或许是离“生”,最近的一次。
此事不欲让府内旁人知晓,便熄了外间的烛灯,将守夜的下人都遣散回房。
蒸腾的热雾在屏风后散开,裴令疏挽起衣袖,将最后一包药粉倾入水中。
她替沈砚卿宽衣,令其仅着亵裤浸入桶中。
当躯体没入药汤的刹那,他猛然绷直脊背,仿佛千万根针在往五脏六腑钻。
裴令疏见沈砚卿牙关紧咬,将一张忍痛绫递至他身前,“别咬舌头,用这个。”
她将掌心里碾碎的附子膏按向其后颈,沈砚卿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手顺着脊柱缓缓下移,所过之处皮肉发烫。
药浴本就是为了将体内的毒排出,必定会疼痛难忍。
沈砚卿双手反扣在木桶边缘,那仿佛自骨髓而出,撕心裂肺的痛意让他难以支撑。
正当他以为免不了会被木刺扎伤时,一双柔荑轻抚上来,“若实在难耐便握紧我,千万别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