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罄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身形一纵便跃上堂屋屋顶,轻巧地揭开几片青瓦。
借着瓦隙透入的光线,屋内情形映入眼帘。
只见主屋东侧的围床上纱幔轻垂,隐约可见一女子正酣然入睡。旁边的矮塌上,方才还啼哭不止的幺哥儿此刻已抱着布老虎,进入了梦乡。
床榻前只摆放着一大一小两双布鞋,尺寸皆偏小,并不见男子鞋履。
矮塌周围散落着各式孩童玩具,小木马、磨喝乐、陶响球等,还有精巧的微型家具。窗棂边另设了绣棚,上面的牡丹纹样色彩明艳,几欲跃出绢面。
窗棂下置着一盆茉莉,花正盛开,香气馥郁,主人还将花朵串线悬挂于床帐之间,以代熏香之用。
石罄身形一矮,悄无声息地落入院中。他步履轻盈地移至西侧厢房,轻轻推开房门。
厢房内除了一些农具,还堆积了不少粮袋,显然是被主人用作储藏之所。
但院中分明设有厨房,为何不将粮食存于厨房内?
石罄随手解开两袋查验,竟是几袋新米。
这米莹润饱满,米香扑鼻,指尖轻捻时仍有弹性,滑中带糯,显然是上好的江南稻米。
可河南府地处中原腹地,百姓多以粟麦为食,少见稻米。这莫娘家中存有这般上成的新米,家境定然富贵,又为何栖身在这偏僻山村呢?
石罄心中生疑,自怀中取出一方素帕,伸手探入米袋,欲取些米粒作为证据。
另一边,曲筝随着几个孩童行至村口。
她从绣囊中取出些果脯蜜饯,分与众人。
为首的女童自称虎丫,说这两日村里闹山魈,因家中大人都去田里干活,他们便自发组织起来,在村中巡守。
曲筝奇道,“你们不是说山魈害人,怎么还敢出来巡逻?”
虎丫嘴里含着果脯,甜的笑眼弯弯,“娘子可曾听闻,这山魈形似小儿,独足向后,喜夜间犯人。但惧怕爆竹,只要呼唤出它的真名,便可使其退让。”
曲筝闻言暗惊,未曾想到这村童竟如此博学,不由叹道,“倒是姐姐见识短浅了。”
“这都是我娘亲教的。”虎丫挺起胸膛,脆声道,“我娘亲常说,书中有云‘单者易折,众则难摧’。我们虽然身单力孤,但只要大家团结一致,定能克艰胜险,共渡难关。”
曲筝含笑颔首,拊掌赞叹。
若非今日肩负重任,倒想与这虎丫娘亲好好把酒言欢一番。
曲筝略作沉吟,继而问道,“方才听你说这幺哥儿被神明选作仙童,那他父母可情愿?”
“这哪能情愿呢!”虎丫连连摆手,“那几日莫娘子是整日以泪洗面,好几次哭的背过气去,连房门都不愿出呢。”
曲筝眸光微动,“怎的只听你提及莫娘子,却不见说起幺哥儿的父亲?莫非他也被官府征调了?”
“您是说雷大叔啊。”虎丫歪着头道,“莫娘子他们是外乡人,前两年河南府发大水来的我们村上。”
“雷大叔他们一帮工匠在密县给大户人家做工,最近两个月都没回过村里。三日前的夜里倒是匆匆回来过一趟,见幺哥儿没事,没待多久又走了。”
“听莫娘子说,是主家催着赶工呢。”
曲筝心头一震,三日前?不就是青阳妖道被杀的日子吗?
她不动声色地追问,“对了,近日村中可曾来过生人?”
几个孩童闻言,笑出了声。
虎丫抿嘴轻笑,“娘子说笑了,您和方才那位郎君,不就是生人吗?我们王家村毗邻密县,常有行旅借宿,生人倒是不老少。”
曲筝闻言莞尔,自觉问得唐突,便解释道,“那近日可曾有两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在村中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