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云溪素手一扬,窄袖翻飞间,将扑面而来的烟灰扫落。
严县尉率先开口,“莫非,此人是个道士?”
道士画符的黄纸,正是用竹浆、黄柏树、姜黄等物制成。
“不忙。”云溪止住话头,目光扫向神龛,似有所思。
“先确认尸首身份要紧。”她转向严县尉,“还请大人传唤牙人。”
严县尉依言行事,命衙役去传牙人。
周遭的百姓已被赶来的衙役驱走,牙人入内时,只觉周遭阴风阵阵,一丝活人气息也无,不由得两股战战。
不知是哪辈子造的孽,竟让他遇上此等凶案。听闻要他辨认的这具尸首,乃是个无头尸。
严县尉见此牙人战战兢兢,冷汗连连,温声安慰道,“今日唤你前来,不过是请你辨认此人身份。你且放宽心,等我们问清楚,便差人送你回家。”
“只是不得有任何隐瞒,若想起任何细节,一定要如实相告。”
牙人闻言长袖拭汗,连连点头。
“你姓甚名谁,作何营生,与此间主人是何干系?”
“小人郑齐,在瓦肆做房牙人,至今已逾十年。”
“这屋主姓姜名懋,是个外乡人,去岁七月落脚密县。这间屋子便是小人从中牵线,赁给姜懋的。”
“小人已取来当时与他签订的契书。”郑齐将怀中的册子取出,双手呈于身侧衙役。
严县尉从衙役手中接过这蓝皮册子,册子上朱印尤新,墨迹却已泛黄。
翻开姜懋那页,上面登记了他的身份信息。
租客姜懋,虔州人,开宝三年生人。
严县尉手指掐算,“这么说,此人应四十有二了。”他目光扫过杜仵作,如此,确实与验尸结果吻合。
“除此之外,此人可有什么显著的特征,你可知此人是何营生?”
这是照例询问,但严县尉并不抱什么希望,瓦肆人来人往,这郑齐每日打过照面的怕就有百余号人,想要记起一名去岁的租客,着实有些困难。
不料这郑齐只是冥想片刻,便给了答复。
“小人依稀记得,姜懋身上有股子药味,闻起来有些辛辣,还混着股香火味。”
见严县尉面目惊奇,郑齐笑道,“大人别瞧小人只是个房牙人,跑江湖这么多年,若没有一些本事,如何能在江湖上立足。”
“大人可知,这瓦肆人口密集,房租颇为高昂。不瞒大人,当日,小人见这姜懋衣着褴褛,并不算多富贵,曾建议他去店宅务租赁宅屋,等有了闲钱再考虑瓦肆附近的屋舍。”
“不曾想这姜懋出手阔绰,一口气便付了两年的房租。倒是小人看走了眼。”
“至于他是何营生,小人确实不知。”
“若让你辨认他的尸身,你可能认出?”
闻言,方才郑齐眼中神采瞬间落下,眼神不自觉瞥向角落里的的白布。
那白布盖在担架之上,覆盖着人的躯干,唯独顶端处凭空凹下去一块。
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郑齐只觉眼前青黑,双腿发软,恨不得立刻晕倒。他强忍着喉间上涌的酸气,答道。
“回大人的话,小人与这姜懋不过几面之缘,若面容完好,尚且容易辨认。如今这。。。。。。”
严县尉见状,也不勉强,示意衙役将尸布掀开一角,漏出尸首的手臂。
“罢了,所幸这契书上盖了指印,且将尸身掌印拓下,再行比对。”严县尉翻开契书,漏出最后一页的红印。
衙役听命取来红泥,分别拓印了尸身的两手掌印,经过比对,两者指印吻合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