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气氛微妙地缓和了些,夏生小心翼翼地给硝子夹了块土豆,硝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还是吃掉了。当甚尔故意把加了双倍辣椒的咖喱推到夏生面前时,这位可怜的父亲辣得满脸通红也不敢吱声,直到硝子默默给他倒了杯牛奶,并把牛奶瓶往父亲那边推了推。
我不赞同地看了甚尔一眼,甚尔却抱臂挑了挑眉。
家入夏生已经感动地快哭了:“……硝子……”
“喝你的。”硝子头也不抬。
碗是家入夏生洗的,甚尔去和夏油真吾他们通电话,我则看着硝子说:“今天晚上你和我一起睡吧,介意吗?”
“这有什么介意的,”硝子看了我一眼,“正好我也有话和你说。”
入夜,雨又下了起来。硝子靠在我的床头,指尖捻着我给她的一块酒心巧克力,月光透过纱帘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颗泪痣在这样的氛围下好像也在闪着光。
硝子啊,是一块闪闪发光的玻璃呢。
“我爸妈离婚那年我八岁,比现在的你还大一点点。”她突然开口,“那家伙当时正在赶稿,连签字仪式都迟到。”
我仔细听着,顺便把惠的小被子往上拉了拉,硝子偏头望着窗外的雨,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妈是产科医生,总说他把小说里的死亡描写得太轻巧。”她轻轻转动手中的巧克力,“后来有家儿童医院想请他去当驻院作家,他拒绝了,因为截稿日快到了。”
窗外的雨滴在玻璃上,发出规律的声响。硝子垂下眼睛说:“后来我妈提出离婚,他签完字就冲回书房改稿子,我妈气的直接离家出走。”
“其实……”硝子突然笑了一下,“半年前吧,我翻到他书房抽屉里有个盒子,全是那家儿童医院的资料,从建院企划到科室分布,连新生儿病房的采光角度都标注了。”
她掰开巧克力,酒心的醇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我小时候不理解,为什么他一直在交稿交稿,工作就那么重要吗?他只是小说作家,明明这个职业可以有更多时间陪伴家人吧?”
硝子说:“人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他功成名就日赚斗金,现在回过头来终于想起要妻子女儿,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外面突然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硝子倏地闭嘴,我们竖起耳朵,听见家入夏生压着嗓子惊呼,接着是甚尔不耐烦的指导:“火关小!白痴吗!”
硝子把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抖动,我以为她在哭,却听见漏出的一声轻笑:“果然在学做饭啊……”
我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流眼泪,但还是递给她一张纸巾,她却用指尖点了点我的额头:“你爸第一次给你做饭是什么样?”
甚尔第一次做饭?我愣了一下,那有点久远了,自从我可以吃辅食开始,饭全是甚尔做的。我忍不住笑起来:“他是家庭煮夫出身,做饭得心应手。”
“这样啊,我小学入学式那天,”硝子轻声道,“我爸通宵写完稿子,照着育儿食谱做的,结果我吃完就食物中毒,他后来抱着我哭得比我还惨。”
这时,门缝下塞进来一张便签纸,我和硝子面面相觑半晌,我戳了戳她:“我猜是家入先生的,因为甚尔不会做这种事情。”
“我猜也是。”硝子捡起来,上面是工整的字迹:
【shoko:
爸爸试着做了抹茶大福,放在冰箱第二层(虽然形状有点塌),希望你喜欢。】
“睡吧。”她盯着那张纸条许久,关上台灯。
雨声渐密,在这个潮湿的夜晚,某种温暖的东西正在悄然生长。
我觉得,家入父女可能不会破冰,但是这种相处模式,可能是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最好的相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