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弈独自领着沈荜往屋内走。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檀香飘入心脾,屋内陈设有些发旧,但胜在干洁透亮。
沈荜见宁弈是将自己领到他的房间,顿感不自在,眼睛瞪大不吭声,进屋后连步子都迈得小些。
“阿荜妹妹先在此稍后,待我去取一些药膏来。”宁弈扶着她的肩坐下。
沈荜听言颔首低眉,先前还强迫他唤着,方才在甄夫人屋内听到他那一声“阿荜妹妹”还来不及反应,此时又听到后却溢出害羞,面前的人没有表露半分怯意,于是她假装不在意般敛神,乖乖应下。
她抬起右手看着包扎的金绸手帕浸成红绸,鲜血已经止住了,想着应该无甚大碍。
沈荜坐立难安,尴尬到僵硬抬眼,漫不经心地瞅看四周,眼球突然一亮,见桌上有一个土偶小娃娃。
玩偶作俏皮女娃模样,手撑一把莲叶碧叶伞,嘴角憨笑逗趣,可爱又灵动,耳边还挂着两粒翡翠珠边耳环。
沈荜忍不住走近,小心地拾起,原本用颜料涂画的赤绿相间外衣和乌黑的头发有些褪色,索性就给胖呼呼的小娃娃外面套了一件明黄绿萝裙。
她扑哧笑了一声,这个磨喝乐当初是她送给宁弈的,又怎么不认得。
旧事旧物涌上心头。
想到那时,正是认识宁弈的第一年冬,又遭逢甄莲传来死讯,宁弈整日闷闷不乐,一向专心从学的他课上游神开小差,还被赵阁抓个正着。
沈荜才发觉的他不对劲,想到马上到他的生辰,于是找来精通制作泥塑玩偶的手艺人,教自己做了个俏皮可爱的磨喝乐。
她本不精通手工作品,手拙生疏,起初做了好几个都很不满意,磕磕绊绊很久才心满意足地举起现在手里捏的这个俏憨小人儿。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保存着,还给这个小泥娃娃穿了件合身的衣裳。
沈荜一想到宁弈用着古板严肃的表情给这个小泥人套上这件衣服就忍俊不禁。
沈荜正掩嘴嗤笑,宁弈拿着一个青色瓷瓶走了进来,又立马收住笑容。
笑意就只晚一步收敛就被宁弈看了去,见她盯着那个磨喝乐傻乐,他瞬间懂她为何发笑。
沈荜道:“小弈哥哥还留着我送你的‘小彩’呢?”
“小彩”正是他们给这个泥娃娃取的名字。
“阿荜妹妹一片心意,岂能拂逆。”宁弈走近,拿过小娃娃放下,轻舒道,“先来擦药罢。”
沈荜又坐下,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拆开包住的伤口,划痕狰狞可怖,虽然不深但皮肉翻开。
原本以为是小伤,没想到还挺严重,宁弈顿时皱眉,一语不发,轻轻地讲药膏抹在沈荜手背。
女孩见眼前的人神色严肃,想着他定是内疚自责,缓解一番道:“啊哈哈,其实一点不疼,啊——”蓦然间那药膏沾上伤口没忍住喊出声,但她依旧努力憋着,“……小弈哥哥别担心,皇宫内多的是灵丹妙药,我回去让徐太医给我拿点上好的金创药便好。”
“是我没保护好你。”男人捏着她的手指,轻吐幽兰。
沈荜摇摇头:“只是意外。”
她脑中如狂风般暴烈卷过,想着用什么话题轻飘飘揭过去,使劲儿想出一句,“甄夫人的右手。。。。。。”
说完她就后悔了,真想一巴掌扇在嘴边,提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个。
宁弈自然知道她问的是甄莲小指处的赘生指,见他停住动作,不知欲言还是在思考什么。
沈荜以为他不情愿提这事,遂摆手。
“是我冒犯了,你若不想说也没关系。”沈荜无意戳中他的伤心过往,要是此刻还逼着别人说,那也太不是人了吧。
这次换宁弈摇头:“没什么不能提的,不过是些陈年旧事。”他目光深邃,“从我记事起,母亲也一直因为这根异指招人白眼,大家说她是克亲克友,甚至还说她是不详灾星,但母亲豁达开朗,从不在乎别人的毁誉,唯独有一次。。。。。。”
他话说一半顿住,单手握拳,用力捏着瓷瓶像是要将它震碎。
女孩静静地听着,也不插话,眼神望着他幽暗双眸像是在说:你若不想说就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