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抬手抚平崔涣洵眉间皱纹,几月烦劳立竿见影的把崔涣洵脸颊肉削去一大半。她自小因才情与他交好,两人青梅竹马,几欲订下亲事,却屡屡被父亲阻拦,原因无外乎是崔家配不上她之类。
可她不在乎,他也不在乎,家中出事后,哪怕众人议论,甚至冒着被牵连,也要与她成亲。
苏雪掩唇轻咳,鼻尖贴近崔涣洵衣襟,一股燃烧过后的浊气萦绕不断,这反而让她安心:“母亲和阿妹身体渐好,你别担心,那事没影响到她们。等安葬后诸事皆了,往后都是好日子。”
崔涣洵含混地“嗯”了一声,并不多言。
这时,一股寒风灌进房中,玲珑掀开门帘,崔挟月缓步进来,她被礼教束缚着,现下格外注意言行,“兄长,嫂嫂安好,快到时辰了,崔……父亲早日下葬为妙。”
苏雪赶忙与崔涣洵分开,脸上染上一抹薄红。
崔挟月挥退下人,打趣道:“嫂嫂面色红润,定是有灵丹妙药滋补着。”
崔涣洵一挥手:“休要胡言乱语,你嫂嫂面皮薄,回头恼了该让我睡书房了。”
苏雪狠狠捶了崔涣洵一拳,又面色如常地与崔挟月连聊几句便回房了。
崔涣洵揉着胸口,疼的直抽气。崔挟月谁也不落下,揶揄道:“你书房是睡定了。”
崔涣洵瞪了她一眼,却不见愠色。有崔挟月一打岔,他倒是暂时从茫然若失中回过神来,“时辰已敲定,有专人看着,不用值得过来一趟,是出什么事了?”
崔挟月:“老东西死透了,还能出什么幺蛾子。我是担心你,你从那晚情绪都不对,现在趁有时间好好开解开解你。”
崔涣洵扯扯嘴角:“你小丫头装什么大人。我能有什么不对劲,母亲和阿姝一同帮我解决崔福斌这个大麻烦,我顺理成章地继承崔家成为家主,官运亨通,升官发财死亲爹,三样好事都让我占了,做梦笑还来不及呢。”
“什么小丫头,我比你大多了,要按年岁你还得叫我声姐姐。”崔挟月说。
崔涣洵掩唇笑骂了一句。
崔挟月正色道:“你认为是母亲和阿姝为你承担下来责任,你却龟缩在后面犹豫不决,觉得对不起她们吗?”
崔涣洵沉默不语,好一会才嘶哑着声音问:“很明显吗?”
崔挟月不愿气氛太过沉闷,“快写到脸上了,母亲身体还在恢复,阿姝也回魂海修养,所以托我来和你说。”
“你不用感到自责,他毕竟因为你继承人的身份对你有些优待,你下不去手也是情理之中。如今他死了,前尘往事一同下葬,你无论得到什么好处,都应该撑起这个家,与权力相伴而行的是责任。”
崔挟月像初见时一样拍拍崔涣洵肩膀。
崔涣洵喉咙一动,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侍卫叩门声打断。
两人同时扭头看去。
一队手持佩刀的黑衣红巾团团围住崔家,连待亲属、宾客全全控制住,一丝皆无遗漏。
为首者手持长八寸有余的竹竿,顶部缀有旄牛尾,十分扎眼。
崔涣洵神色一凛,来不及与崔挟月多交代什么,直直迎上前去,未语礼先行:“不知大人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来人不多言语,数九寒天中话语更显冰冷:“尚书令史不明不白死在家中,特奉命遣本官前来调查一二。”
崔涣洵:“如何调查?”
“自然是开棺验尸!”
崔挟月一皱眉,为首者话间格外夹枪带棒,目的绝不单纯:“月前家中遭贼,纵火偷窃,又趁人不备,将家父刺伤。我兄长早已上报,官府不抓那伙贼人,来崔府做甚?家父尚未安葬,如若让尔等开棺,崔家岂不是陷入不忠之地?父亲亡魂也不得安息!”
“一月前被刺,此时才死亡,什么神丹妙药能留这么长日子?”来人带着深重的压迫感逼近一步,微微低头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崔挟月,“况且崔大人若地下有灵,想来也不会计较这一二日。”
“阿妹不可无礼,李大人身为侍御史,自然有权监察。”崔涣洵伸臂横插进两人中间,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面上并无苛责之意,“大人不知,阿妹崔姝往日最敬父亲,如今父亲卒然离世,您、您还要……望您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