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栖见他脸色不对问道:“皇上说什么了?”
他转念一想:“不会是要处理崔家吧?”
陆盛捏捏眉心,这都哪的事,“崔家事情我没说。”
“嚯,侯爷胆够大啊,”他被陆盛怼一趔趄,顺着墙壁滑到位置上,浑似骨头化没了。
陆盛被这么一打岔心情好多了,“是准备改兵制,跟我叨叨一大堆,将黑虎军分散各地,一郡驻扎一部分来监视地方,每隔几年换地方。”
黑虎军是当时陆盛归顺朝廷时皇帝给起的名字。
贺栖眉头紧锁,倒碗茶水推给陆盛:“凉的,灭灭火气,好端端的改他干什么?”
卧榻之侧尚有士族虎视眈眈,不治理他们,来改革依仗的军队了。
“我其实也想这样,待叛军被杀尽黑虎军迟早成为皇帝眼中钉。”陆盛单手撑着扶手,修长手指不住按压太阳穴,他进御书房这些日子血管都要跳出来了。“不如趁机上交兵权,讨个好,皇帝看在面子上也能好好安顿军队。”
相比士族还能维持表面和气,军队若处理不好皇帝脑袋就不归他说了算了——毕竟陆盛是起义后归顺的,忠心有待考察。
陆盛长叹一口气:“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啊,咱们这位皇帝太急了,早晚会出事。”
贺栖沉默不语,快到侯府时,语焉不详地拉住陆盛问:“不如……”
陆盛一看他眼神就知道要放什么屁,笑骂一句:“快拉倒,上哪找稳定的粮草供应。”
北镇本是随军军属聚集,久而久之便成了个镇子,蛮子三天两头光顾,粮草全靠朝廷给驻军运军饷的捎带手。
当时叛军闹事,朝廷无暇顾及,北边蛮子又蠢蠢欲动,不如反了挣条出路。
皇帝也通晓缘由,这些年也不敢亏待了黑虎军,北疆要什么给什么,连带伤残都有妥善的安置。
陆盛撩帘下车,“皇帝只是有这个想法,看黑虎军和天上神仙一样,等回北疆,战事多报损伤就老实了。”
“伯黍……”
伯黍是他的字,陆盛心知贺栖担心什么,见贺栖还要说什么,陆盛摆手,“天塌下来还有我呢。”
贺栖欲言又止,陆盛此人年少失怙,养母又连年征战,无人管教,年少轻狂,他俩和起伙来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家。
只是还没来得及长成个混世魔王,北蛮来犯,那一战北镇十室九空,家家挂白绫。
陆盛养母带兵冲出重围,之后却了无音信,陆盛来不及悲伤,学着他养母的样子安置残兵,从那之后收敛性子,一夜间长大成人。
士族反叛、饮断粮绝、军队暴动……陆盛当机立断做出决定进京“勤王”,成功转移矛盾,暂时缓解了镇内冲突,避免了更大的骚乱。
陆盛在军中和朝廷逐渐站稳脚跟,拨乱反正,论功行赏,屯田戍边,诸多事宜压的少年人漂浮的心思沉了下来,慢慢养成不爱说话的性子。
外人看来陆盛不近人情,下手狠绝,却又深得皇帝信任,朝中无一敢惹。可在熟人眼中,尤其北镇跟着来京城眼中,事态平稳后,性子竟又隐隐回到混不吝状态。
但雁过留痕,乍逢大乱,又被卷京城的浑水里,逐渐养成了凡事泰然处之的样子。
陆盛从侯府侧门进去,七拐八绕地回到自己院子,此地偏僻,原是给不得宠的儿子住,陆盛不在乎这些,选它无非是离书房和侧门近些。
还没进院子,便看见成堆的金银珠宝,衬得他院子都值钱起来。
纵使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能力,见此也大吃一惊。
崔挟月在院子中正一项项核对清单,这些东西和商铺契约文书花了她和崔姝几天时间才理好,量多繁杂,真是美丽的烦恼。
见陆盛回来,崔挟月欢快的招呼他过来:“这些都是崔家送来的,按照约定给你送来一半。”
她抬手指桌面上小匣子道:“里面是商铺契约,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交给我打理,之后四六分账。”
陆盛无异议,光是这些器具都够垄断他下辈子俸禄了。他此时才后知后觉想到怪不得崔父那么勉强。
崔挟月挥手让下人都退下,连待院子门都关了,四下张望一番确保无人,才悄声和陆盛说她的计划:“这些日子我想了想,准备打理好商铺和庄子后,南下走走看看,对外说我称病休息就好。”
崔府留不住她,她和陆盛又不是真夫妻,久留不便。不如顺江而下去见识一下没经过污染的大好河山,若是能找到做生意的门路就更好了。
“不行,”陆盛想也不想便拒绝,“现在还不安稳,你孤身一人还隐姓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