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
郑郐尾音陡然拔高,在空荡的包间内炸开暴烈的回响。
他癫狂大笑,整张脸涨成骇人的紫色,眼中泛暴出根根血丝,"只要能往上爬,杀人放火我都敢!"
苏渔毫不掩饰眼底的讥诮,"你当真以为事成后,那人会重用你这条疯狗?"
郑郐瞳孔骤然收缩,似被她居高临下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猛地将匕首又抵进了半分,额角青筋突突跳动,"你算个什么东西!"
匕首深深没入颈间,鲜血顺着刀锋蜿蜒而下,很快浸透了前襟。
他声嘶力竭地嘶吼,“一个靠祖荫耀武扬威的纨绔,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这满京城的人谁瞧得上你?”
苏渔勾起一丝怜悯的笑,"世人眼光与我何干?我纵是再不堪也自得其乐,倒是你。…"
她轻咳出一口血沫,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午夜梦回时,你可瞧得起你自己?"
字字诛心。
这话瞬间击碎了郑郐摇摇欲坠的理智,面容骤然变得扭曲,他高举匕首,寒芒映出狰狞的五官,“好得很,你既如此高高在上,那我便成全了你!”
就在刀尖距离咽喉仅有寸许时,腹中骤然一阵绞痛,他顿时面如金纸,手腕一颤,匕首"当啷"掉在地上,瞬身竟开始抽搐起来。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冷汗涔涔而下,骤然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渔,"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药?!"
膝盖一软,他整个人蜷成一团。
苏渔惊魂未定地喘息,抖着手摸向满是血的脖颈,她缓缓起身,将帕巾不紧不慢地按在伤口处,素色绢帛瞬间被染成了赤色,却愈发将一张小脸衬得清冷如霜。
她垂眸睨着地上的郑郐,低垂的睫羽轻敛,投下一片青色的倒影。
她只是看着他,不发一语,既无慈悲的怜悯,亦无憎恶的怨怼,仿佛凝视着虚空。
郑郐后颈蓦地爬满了鸡皮疙瘩。
如果眼前这个步步为营、处变不惊的少年才是真正的苏渔,那这半年来那个脑中空无一物的酒囊饭袋…又是谁?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你究竟想做什么?”
苏渔望向郑郐,一字一句道,“借你的剑,斩我的枷锁。”
话音未落,她挽起袖口,抄起案几上的酒壶照着他太阳穴狠狠砸下——
"砰!"
一声钝响,郑郐厚重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
满室的死寂。
苏渔凝视着昏厥的郑郐,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竟真让她办成了。
这个念头如醍醐灌顶般,将她骤然唤醒了。
垂眸望着满是鲜血的手,朱棠衣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原来这世间之事,也不过如此。
曾以为爬不上去的高山,不经意地回眸一看,竟只是个抬脚可跨的矮垛子。
原来,这些年困住她的不是父皇的无情,不是枕边人的阴毒,而是她自己亲手筑起的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