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阵中。
月色如纱,轻覆在黑夜幽寂的密林之上。
沈惜茵抱膝靠坐在溪边大石旁,望着天上圆月出神。
这已经是她在迷魂阵度过的第三个晚上。
她很早便没了家人,徐彦行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亲近的人。
在很长一段岁月里,沈惜茵都只是站在远处看着他。不同于她的简陋和困顿,作为长留徐氏的公子,他总是光鲜亮丽的,美好又让人羡慕。
在孤独困苦的时候,能望一眼美好又光鲜的事物,日子便好像又多一份昂扬生气。
沈惜茵没有想过要打扰他,也不敢。但后来有一天,他们忽然就有了交集。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当时的感觉,大概是很惊讶很惶恐,又有一点不敢宣之于口的欢喜。
再后来他竟说要和她成亲。
她几乎呆住了,惊吓大过别的情绪。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她,这突如其来的提亲让她有些晕头转向。
冷静过后,她开始发懵。懵了很长时间。
她比谁都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也清楚接受他之后要承受怎样的流言蜚语。
她平日没什么胆子干大事,但那天晚上几乎用尽毕生勇气对他说了声——
“好。”
那一刻沈惜茵想,从今往后她也是有人牵挂的人了。
成亲三年,她不知道他们算不算相敬如宾,徐彦行对她有时候很客气,有时候又很冷漠,他似乎很忙,忙得让人找不见他。
日子一久,她好像就习惯了找不见他的日子,跟从前孤身一人的时候没有太大分别。
她渴盼过他能牵挂她,但现在却不敢了。
更不敢去深想自己为什么进了迷魂阵。
她不是傻子。
沈惜茵抱膝的手抖得厉害,眼泪止不住从眼眶夺出,从小声啜泣到哭得不能自已,把从前不敢流的眼泪通通哭了出来。
寂静的林间,她的哭声顺着丝丝缕缕的林风传向迷障尽头。
裴溯再一次抬手摁向眉心,为自己过人的耳力而感到困扰。
起初她只是哀伤低泣,而后声量渐大,到最后不知何故忽然变了调。
沈惜茵的病总要在不恰当的时候折磨她,她越哭越热,热到身子都开始发软,难以抵挡的煎熬让她哭声渐粘,像是掺了拉丝的水。
这样的哭声让她羞愧难当,她咬住唇,没再让自己哭出声,只余渐要失控的喘息声回荡在溪边。
沈惜茵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睡过去的了,次日醒来,用溪水洗干净沾满泪痕的脸,深吸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
她还得好好过日子。
这几日沈惜茵都是靠吃山果充饥,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她从前是经历过荒年的,起初大家也以为能靠山果撑着,时间一长却发现只吃山果,人会眩晕、乏力,到最后瘦成皮包骨。
沈惜茵心里没有底,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片林子里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