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声音问:“姑娘,你见到过秋兰吗?”
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看着也眼生,
听到他问秋兰,她才想起来,于老叔家救了个南方来的学生,可能就是眼前这个了,她摇头:“没见过,俺们没被关在一起。”
她是这些女孩中看着最冷静的一个。贺正南想了想,偷偷把一小块锋利的镜子碎片塞给她。
是那天被丢到他脚下的那个姑娘手里攥着的那块碎片。
当时他悄悄藏到了自己袖子里,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这一刻,但现在看来,还有更大的用处。
“你们把绳子割开但不要完全割断,不然鬼子会看出来。”
女孩一下子睁大眼睛,紧紧把那碎片握在了手心里:“你要救俺们?”
贺正南点了点头:“我尽力而为,你如果哪天下午听到三声布谷鸟叫,那晚上别睡得太熟。鬼子只派了两个人看守,我会想办法解决他们。”
顿了顿,又看着她的眼睛道:“好好活下去。”
旁边的女孩抓着他的裤腿,挤出干涩沙哑的声音:“水…”
贺正南半跪在地上抱起她,一只手托着她的脖子,一只手稳稳地端着碗把水送了进去。
“你见过秋兰吗?”她喝饱了水,这才虚弱地开口:
“俺们村里,还能走路的女人,都被带来了。”
贺正南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还是不死心,借着喂水,问了个遍,有个一样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听到这个名字,呜咽起来。
“秋兰,秋兰她,她都跑出院子了,又折回来救我们,结果被鬼子发现了。”
“他们,他们把她吊在树上打,打得她两只眼睛里都是血,都是血,头上也全都是血……我不知道秋兰姐是不是还活着,她本来可以跑出去的……”
贺正南问道:“他们开枪了吗?”
女孩愣了愣,摇头:“没有,他们进那个院子时不带刺刀,也不带枪。”
没有致命伤,也许还有救。贺正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敢哭得太大声,怕招来鬼子,咬着手背小声哭:“俺不想被送去双霄寺,听他们说,进了双霄寺的女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的。”
贺正南深吸一口气,滚烫的愤怒、同情和绝望如岩下火浆般堆积在胸口,他的喃喃自语都在发抖。
他重复着,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一定会救的。”
“一定会救的。”
贺正南分神想着秋兰的事,没留意手边躺着的人听到动静突然睁开了眼睛,不管不顾地咬了上来。
“俺咬死你们!”
疼得贺正南不由得闷哼一声,感觉骨头要硬生生被咬断了。
抽出来的时候,半个指节都在留血,他不得不站起来找绷带。
大概把他当成了鬼子或者汉奸。
绷带自然是没有的,他那背包里除了一本《李太白集》、几张地图和一本笔记之外,一点有用之前都没有。
碘伏和酒精这种在战时无比宝贵的东西,鬼子那里就算有也不会给他用,贺正南很识趣地没有去问,而是从三浦那里要了点烧开的开水,简单冲洗了一下伤口。
贺正南看了一圈,路边有止血的
贺正南本来想拔了碾碎涂伤口上,转念一想,不能暴露他懂这些,于是硬逼着自己举着受伤的手指坐回去。
“现在知道同情心是最没用的东西了吧,高材生?”
幸灾乐祸的语气。
贺正南看向他。
铃木彦转了转脖子,咧嘴一笑:“我把她的脑袋砍了下来。”
他生怕贺正南想象不到那个场景似的,兴致勃勃地举起双手在半空中做了个砍的动作,“就这样。她的脑袋像西瓜一样滚出去很远,到死眼睛都没有闭上呢。”
贺正南气息一滞,心中那股躁郁之气烧得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