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寂回来时,已是夜色浓重,周怀珠没有等他,早早躺下还是怕的不得了,这会儿终于是坚持不住进入了梦乡。卫寂示意怀夕别出声,自己走近窗边,在姑娘的床头点了一支安神香,又替她拭去额前的汗,这才回房休息。
第二日正是那齐老爷约定的买花日,周怀珠拖着疲惫的身体上门求花,听说卫寂答应帮玉沧县令查这剖尸案,她想着关键在于找到消失的内脏,吩咐怀夕去后巷观望观望,这条主街的人家运送果蔬,清理隔夜的垃圾都在这一条闭塞的后巷处理,才有了前街的光鲜。
果不其然,后巷的环境与街前可谓是天壤之别,怀夕踩过烂菜腐果,一路探查,周怀珠则是照常与卫寂入院选花。
“周小姐,有失远迎,不知今日想选个什么样的?”今日的花主神采奕奕,与前几日提及亡妻时的悲伤。
“兄长银两已经备足,领军自然是要挑最好的。”周怀珠看了卫寂一眼,摆出十足的败家模样。齐老爷一听更是来了精神,急忙引导着两人往那兰花架子前,遥指上头那盆素冠荷鼎。
“周小姐请看,最好的便是这素冠荷鼎,只此一株,若有心,静候小姐怜惜。”周怀珠也没想到这小小的玉沧县竟真有那传说中的天价上品,咬咬牙问了一句,
“不知花主今日给这孤品的底价多少,好通知柜坊兑好?”
花主一脸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挥一挥衣袖伸出了一根指头。
“一千两?”周怀珠知道若要像样些,断不能报少了。
“周小姐大气,不错,”花主捻捻胡须,话头一转,“黄金。”
周怀珠脸上的表情一滞,手上的帕子攥的愈发紧了,努力抑制着嘴角的抽搐,随后苦笑出声,看了卫寂一眼。
“孤品嘛孤品,最起码的。”她的喃喃道,像是在说服自己,心里却是想到江姝那天的话,乡君年俸几石?
卫寂领着她回到席前,一言不发,最后看着那盆素冠荷鼎稳稳的落在了手中。
毕竟,没有谁真的舍得一掷千金,为了一盆花。沽名钓誉也要控制一下成本。
周怀珠咽了咽口水,跟着老仆走到花架前,早上迟迟未出现的花奴此刻手里正捧着那盆“一千金”。
周怀珠几乎是怀着虔诚的心去接的花,对面的手却不肯松,僵持了良久,
“阁下可是还有什么养花的技巧要传授,灵均必定是洗耳恭听,严格遵守,断不会怠慢。”
对面的手一松,她抱着花向后踉跄几步,那人将手在衣服下摆抹了抹,郑重其事地向她行礼,
“此话乃是花主生前挚爱,万望小姐勿弃。至于养花无需小姐费心,方才我已经准备齐全,小姐只需注意光照,切勿动土,就可保此一花季常开不败,小姐谨记。”他口中的花主,应是齐老爷的亡妻,一番话言辞恳切,倒像是在托孤。
周怀珠点点头,抱着花,往门口去寻卫寂。出了齐府,她小心地拨弄着叶片,出言调侃,
“兄长今日这一千金花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实在是…”其实她想说今日两人真是冤大头,这拍卖会上最有钱的明明就是他兄妹二人,那花主当真是赚的盆满钵满,听说下午便闭了门户。
“实在是什么?”卫寂好奇她没说完的后半句,她笑笑便岔开话题,
“灵均的意思是,若是兄长日后娶妻,也定要待她这般好,千金万银捧到跟前,那姑娘自然记得你的好,什么山盟海誓,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有真金白银方才是心意。”她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一千金”,开着玩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嗯,就算万两金买盆花也值了。”
怀夕已经候在驿站,等着详说今日所获。周怀珠迫不及待的向她展示今日的战利品,
“一千两。”怀珠举着花,脑袋从后头探出来,期待着她的反应。见雀首大人神色如常,怀珠持续发力,幽幽的接下去,
“黄金。”完完全全的复刻了齐老爷的语气。
雀首大人好歹是朝中五品女官,见多识广,此刻挑挑眉,撂下一句,
“小姐,是不是遇上骗子了。”周怀珠当下看到这花,只觉心在滴血,自己不是那高洁雅士,实在配不上这花。
“灵均,咱们上楼吧。”卫寂理理衣服在前头招呼两人,回房听听雀首探查的情况。
“后巷情况复杂,可惜并没有哪家处理内脏,前几日张屠的儿子被抓,他这几日连猪都不敢剖了。”
正当几人失望之际,怀夕却说出了一个无关内脏的事,
“今早在齐府后门,瞧见蔬果贩子来送菜,后厨里出来的是齐府的那个花奴,倒是稀奇。”
“今早我们到府上确实不见那花奴,可是府上本就人少,花奴被叫去帮忙也不奇怪。”
“还有一事,就是这齐老爷除了一位夫人,原还有一位爱妾,在这十里八乡都是出名的招摇,后来夫人病逝没多久,她便也随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