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不会放过,就连吃干抹净,也乃人之常情。”
谢游站起身来,“你曾说我贪心,”一边靠近,“没错,我贪的就是这颗心。”
他站在燕览面前,眼神示意的角度,是她的心脏所在位置。
燕览愣了半晌,随后意识到自己是听清了的。
她匪夷所思地闪躲,“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谢游沉声。
燕览不说话。但她的确明白。
相识不过数日,但彼此知晓对方的存在却已经数十年。步步为营,见招拆招中,他们早就成了最熟悉彼此的陌生人。也正是因为熟悉彼此,才致使首辅和长公主两派伤胜此起彼伏,你方唱罢我登场,迟迟没个胜负。
有时候燕览会想,什么人躲在首辅后面,这么聪明,心思缜密得竟能与她斗个这么多年。
她承认她好奇过。
于是,很早之前,她便在万人攒动的喧闹之下,毫不顾忌地将眼神投向首辅背后的那位第一幕僚——
他气度翩翩,长身玉立,五官精雕细琢,只是总穿一身素色,藏在陈山背后,不算起眼。这是燕览对他的第一印象。
那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这就是和她一直斗来斗去的人,亦是一个隔着千万里却最能揣测她心思的人。
自从认识他开始,她便难以忽视他们之间从思维到身体的熟悉感,她想到他会不可自拔产生悲喜情绪,而他亦然。
她不得不承认她从前欣赏他,但她更是视他为敌的,一步步走近他,在暗处围绕他,侵入他的防线,都是为了更好打败他。
但她从没想过要认识他。
偏偏,谢游就这么来了。莫名其妙,闯入她的生活,杀她个措手不及。
甚至现在,要硬闯她的心么?
船外不知何时阴云密布,原本皎洁清亮的月光也在灰沉沉的云层中消散,船厢内虽点着烛灯,却也沉甸甸的,空气里如同压满了石灰。江面中的花灯渐次熄灭了,风呼啸起来,掀起一阵浪,船厢亦开始颠簸晃动。
外头进来船夫,作揖道:
“二位客官,打搅了。适才起了大风,估摸着要下雨了,咱们得返航了,二位客官稍事歇息,注意别被颠着。”
“有劳。”谢游颔首,船夫便退了出去。
屋内气氛有些古怪,谢游微微蹙眉,略有不耐,“燕览——”
话音未落,燕览便道,“了解你又如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是么。”谢游轻声。
“庖丁熟悉结构,也不过是为了解牛,我了解你,亦是为了杀你时不费功夫。”燕览冷笑,“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惺惺相惜么?”
“不可以么。”他挑衅。
“……”
“燕览,你觉得我不了解你么?”他轻蔑地自嘲道,“你看似心狠、清醒、功利,实际呢——”
他抛出这个问题,却以冷笑报以回答。
他一步步走近,嘴角那缕固执的笑容也更明显:
“可你越心狠,我便越要和你周旋…
你越清醒,我便越要带你沉沦…
你越功利,我便偏要引你动恻隐之心。”
靠得太近,近乎快要贴上,谢游的身躯黑压压地投下影子,燕览喘不过气来。
“你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