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游不说话了。燕览缓了缓气,和盘托出:
“这段时日,你陡然闯进我的生活,故意挑衅、触我边界,我百般容你忍你,你竟越发变本加厉。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谢游嗤笑,“很简单,接近你。”
“什么?”
“我的目的是,接近你。”
燕览威胁道,“为什么接近我?劝你说实话,还能留个全尸。”
“这就是实话。”
燕览冷笑,“你查我姓名,查我背景,多次试探,谁知道背地里到底在谋划什么?接近我?你当我是傻子!”
谢游拂开燕览的手,竟趁她不备朝她压过去。
他靠得很近,紧盯着燕览的双眸,而那神色却不愠不恼,而是若有所思,饶有意味。他此刻眸子里泛着幽暗的火,就像一片墨蓝色的海面都燃烧了起来。
“我要接近的,不是十七岁入公主府、化名懒锦藏匿于世那个宁北燕氏的燕览。。。。。。而是七岁就被抛弃在山野里,苟活了十几年的,浔阳燕氏的燕览。”
谢游缓缓说完,然而这段话幽幽飘在空中,迟迟没有回声,燕览望住谢游的眸子,说不出话,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先是感到愤怒,随后这份激荡的怒意却在他的眼波里被稀释。
这番话明明听着像挑衅,她却不知怎么从谢游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缕不同的真意。好似她在过去的岁月里苦苦等待的一点真心,却从来都像落入湖底的石头,得不到回应。
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询问她的过往,甚至她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样子。即使有人为了杀而来,却仍然一瞬叫她的确摘去了伪装。
虽是如此想,表面上她却还是压住了心里的涟漪,威迫道:
“那你可知,认识那个燕览的人,最后都死了。”
“以你我所各在的立场,本就唯有你死我活的结局。”
“你既知道我杀了浔阳燕氏,就该知道我是心狠手辣不顾往日情面之人,若不挑衅到我跟前,兴许你还能多活些时日。”
谢游唇间发出冷笑,“我本就无意做长活之人。我只求死前,了却遗憾。”
二人僵持不下,说完这话,谢游神色骤转直下,缓缓收回身子。
空气里弥漫着错综复杂的情绪,床榻边烛火微微,随着热流传来火焰的焦味,揉进月色正盛的画面里。
窗还大打开着,风一吹,蜡烛就灭了。
幽暗的蓝覆盖在二人身上,冷冷的月色泛起一点点银,燕览正对窗户,夜光洒落在她脸颊,投下立体的阴影。谢游的发丝被风吹起,剪影烙刻在燕览的眼眸边。
灯一灭,空气里的焦味丢失,沐浴后淡淡的香味便更明显了。窗外虫鸣渐渐,夜晚却从未如此宁静。
沉浸在这样的场景,二人却不知道都在想着些什么。
还是燕览先打开了话匣子,她的声音清冷,犹如月色下泉水叮咚。
“你有什么遗憾?”
谢游望着她,心底却忽然觉得好像是小时候的玩伴在天真地问着自己这个问题,亦如童年的自己发出了这个疑问。
他笑着,“天下之大,无我容身之处。”
“你乃首辅府第一幕僚,不是首辅府,那何为容身之处?”
谢游稍加思索,“千山迟暮,独行孑孑,有人拥炉赏雪与处,便可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