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泡好了,喝下暖暖身子。”谢游端起茶盏递了过去,“湿气入体太深,恐难医治。”他眼神示意,故意微笑。
燕览咬牙切齿接过茶盏,心道不都是你害的?再想到弈棋那夜,他也看似柔情如云,下棋言谈都温吞不已,甚至看不到一点情绪变化,而背后藏着的,就不知是锦还是剑了。
“谢公子的温柔刀,我算是领教了。”燕览阴阳道。
不过这一点,和她倒是有些像。
谢游听罢并不惊讶,兀自望了望窗边月色,半晌才回身说:
“你既猜到我是诈你,却为何不防?”话音未落,谢游便继续道,“让我来猜猜——”
“是你试图故意留下破绽叫我放松警惕,还是那名叫冯水的婢女不值得你救?”
说到此处,燕览正盯着其他地方,并未注意到谢游在观察她的表情。片刻之间,她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好像并不觉得谢游会猜对似的,怔松地发着呆。
“还是——要让长公主看看,到底谁才是她最得力的助手?”
谢游如水的目光将燕览包裹,那定定的眼波忽得一颤,如同落下一颗星子,恰好被谢游接住了。
燕览回过头,直直地看着谢游。
她长长的眉下本就长着一双不落不挑的大眼睛,瞳仁看向任何地方都目不斜视,从不游移。此番望着谢游,这双坚毅的眼眸中泛出了难得见到的愠色。
谢游却好似全然不察,继续踩在燕览不明显的警告上,轻佻道:
“你在长公主府任命了近十年,她也是时候培养培养新人。你说呢?”
老虎尾巴碰不得,谢游好像不知道这道理似的,一味望住燕览,可燕览并不说话。
“唉,只可惜这宛平公主,挑了个不太中用的冯水。又可怜她,至今能用的只有你,”谢游慢下语速,“也必须受你牵制。”
燕览吞了口气,强压不快,扬言道:
“谢公子好大的口气,堂堂当今长公主殿下,在你口中便成了被怜悯的对象,说出去,你不怕砍头么?”
谢游即答:“被你砍么?那倒可以期待一下。”
“你!”燕览被这么稀里糊涂的一答当头一棒,胸中怒色瞬时转为无语,谢游脸皮厚的程度真的超乎她想象。
“但懒锦姑娘不妨多担心担心自己。今日之事,回府后,难保不会被责怪。届时在下还没等到姑娘来取我项上首级,姑娘便先殒命了。”
燕览轻蔑一笑,眼底流出狡黠,将茶盏里的茶一饮而尽,“咣当”一声砸在几案上。
“谢公子,你只听说兵不厌诈,怎么没听说过置之死地而后生呢?”她笑意盈盈。
“哦?”
谢游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看来懒锦姑娘并非棋差一招。”说得自惭形秽,但谢游眼底原本只是火星子的东西却明显瞬间更盛了。
他倒很期待她的反制。
如今周显被放,冯水被关,长公主当众吃瘪,局面上是首辅大获全胜,不过此一局双方所用棋子都算不上什么能人,本不必费心解局,但看来如今,燕览是和谢游杠上了。
谢游直勾勾看着她,心中却喜不自胜。
这灵鱼咬饵,就是咬死不放啊。
嗯,和他期盼的一样。
只是不知眼前的人到底是硬要扳回一局还是借力顺势而为,背后另有打算。但无论如何,燕览绝对想不到谢游的目标不是别人,就是她。
燕览不想再同谢游拉扯,站起身意欲走出包厢,却募地被谢游抬手拦住。不知何时,他手上多出把折扇,想必是刚才对话时在一旁捣鼓着拿到的。